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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2:54:44 作者: 輕輕揚
    對方說:「虹影。」

    確確實實又是麗芬的聲音,虹影又吃一驚,當下的反應是麗芬和幼成在一起給她打電話。

    「呵…」他笑起來。

    恰是他學麗芬,學的惟妙惟肖。

    「哼....」她夾帶了鼻音:「不理你了!」

    「那不成。」這吳儂女子軟糯的鼻音讓他周身受用:「我歷經了千辛萬苦才給你打上這通電話。」

    他也說辛苦,他是不知道她有多辛苦。

    卻也不知道何從說起,只一會兒,輕飄飄的心情像是海綿摻雜了水份,眼看著沉重下去,她半晌不言語,而後問道:「你怎麼知道這電話號碼的?學麗芬的聲音又學的那麼像?」

    找這電話號碼費了些周折,讓大慶去打聽,每況益下的婁家在交際場上已經銷聲匿跡。後來通過一個抽鴉片的,知道婁伯勤也好這一口,鴉片短缺的時候誰也忍受不住,電話用來迅速地互通有無。

    學陳麗芬那是因緣際會,他正苦於無法親自去找虹影,陳麗芬倒送上了門。他學戲,模仿人是第一步,早年他唱雲霄天唱的恍若一人,好奇心所致,有時也玩玩青衣花旦的小腔。他今天特意地留心觀察麗芬,特別她發聲的模樣,她養尊處優慣了,生活上沒有受過磨難,聲音是浮在表面上的,好像一片浮萍,不知道活得好活得長久需要紮根。

    「我自有我的方法。」他以麗芬沾沾自喜的腔調說道。

    這話說的,麗芬自己聽見了怕也要懷疑半天,虹影噗呲一下又笑了,又覺ʟᴇxɪ得這樣對不住麗芬,便道:「你別這樣,老學麗芬,對麗芬多不尊重。」

    接著又說:「麗芬是我的好朋友,你可別慢待她。」

    她的好朋友一大清早等了他半天,「天真爛漫」地要他相送一程。

    「你的好朋友,似乎特別喜歡我。」

    話是沒錯,可是虹影以為,麗芬對他的喜歡,和戲場裡喜歡他的所有女戲迷一樣。他這般驕矜,她總要恥笑恥笑。

    「是,喜歡你,所有人,不,但凡是女的,都喜歡你,怎麼辦呢?嚴先生。」

    「怎麼辦。你抓緊啊!我現在拽在你手裡,你千萬別讓我跑了。」

    「我是無所謂的,那姓嚴的自己找上我,他一定要對我...「

    」對你什麼?「

    」....」

    她不說了,說著說著就離了港,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在這麼煩亂的處境中,津津有味地跟他開這樣的玩笑。

    「耍流氓。」 他笑道。

    啐,若她是唱戲的李鳳姐,定是揮舞著手絹唾沫星子都要噴他臉上。她只是紅了臉,一手拿聽筒,一手托腮,手臂撐在擺放電話機的案几上。

    「虹影。」

    「嗯。」

    「怎麼不說話了?」

    「跟你沒說什麼好說的,你只會...」

    「嗯呵...」 他清了清嗓子。

    她的坨紅上了眉梢,像是喝醉了酒一樣。

    「那就叫我一聲,你還沒叫過我呢。「

    「叫過了,嚴先生。」

    「不對。」

    「姓嚴的。」

    他」噯「一聲,表示不滿:「你這樣就不乖了。」

    她吃吃笑:「怎麼不乖,我不會別的,只會這樣叫。」

    「不,你會的,昨晚就很會,臨別的時候....」

    臨別的時候,她倒是好好想了想。

    「你那一聲,讓我想到至今...」

    她扶著雙頰,腳在凳子底下晃。

    「幼成....」 他學起她來了。

    一聲不夠,再來一聲:「幼成...」

    這般嬌媚,這般柔弱,這般深情,聽得她自己心發盪,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又有些惱羞成怒。

    「胡說,我沒有...,你誣陷我。」

    「天地良心,你怎麼不認帳?」

    她怕笑得出了聲,讓外面的人聽到,用手捂住嘴。

    他說:「真想穿過電話線,盯著你的眼睛,哪怕你不承認。」

    真能穿過電話線就好了,用他迷人的眼睛,盯著她的眼睛,伸出他的雙臂,把她擁入懷裡。她曾經覺得不對,可是那感覺讓人太著迷。她想他了,又想他了,迫切地想,她放眼四顧這空洞洞暗沉沉的書房,仿若見他拿了本書出現在書架旁。

    穿著他昨日白天見她時穿的黑棉袍,他穿黑的真好看,利落的顏面像雕塑一樣。

    「幼成!」

    這聲氣有些異樣,他愣了愣,笑道:」 是,想起來了?就這樣叫。」

    」幼成...!」

    「.....」

    「幼成!」 一連數聲,一聲比一聲啞,千情萬緒湧上來,淚珠兒沾上了眼睫毛。

    他心裡發慌。

    「怎麼了?」

    她從腋下抽出一塊手絹,按在眼睛上。

    「發生什麼事了?」

    發生的這些事,不用跟他講,或者不講他也能猜的到。讀書是無望了,她昨天先跟母親提起撤回了退學申請的事,母親當即掐滅她的希望。

    沒有意思,讀什麼書,自古女子一條出路,就是尋份好人家。

    再說,更加決然,淑婉按著胸口道:虹兒,你要體諒,留出你的嫁妝錢,家裡再沒有餘錢供你讀書。

    不留嫁妝不成,陳彥柏的婚書已經在半空中飄蕩。

    去趟麗芬家,原想從一個漩渦里拔腳出來,不成想跌入了另一個更急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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