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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2:54:44 作者: 輕輕揚
「你不要緊吧?」 他旋即便轉低了聲調。
幼成一口氣堵在嗓子口,蹭蹭蹭加快步伐,引得倚清蕊蕊跟在他後面一陣小跑。
小路把另一輛車開走了,開車送他的是大慶。
陳家的車一直緊跟其後,經過教會路時,後面的路明顯暗了,少了兩盞大車燈,陳家的龐蒂亞克沿著教會路往另一個方向開去。
她走了,這會兒真的走了,跟著別的男人一起走,那男人見了她,仿佛蜜蜂見了花,嗡嗡飛個不停,她今晚繼續歇在他家裡。
這真是一種讓人極不舒適的感覺,甚至圍巾圍在脖子裡都覺得讓人窒息,他把圍巾拿下來,尤自呼吸不暢通,把車窗搖一搖,透出一條縫ʟᴇxɪ。
離春節將將只有十天的光景,夜風刺骨,開車的大慶被背後一道寒氣凍得一激靈,往後視鏡看,嚴幼成沒帶帽子也沒戴圍巾,脖子支棱著灰色長衫的立領,一張臉在寒風顯得稜角分明。
這是遂了意了?看他這樣子仿佛比不遂意時更不得盡興。
「去公寓嗎?」大慶問道。
幼成沒有回話,但是他的問話顯然打擾到了他,他把車窗搖上去。
這是沒話找話,大慶一看時間,十一點了,可不得回到公寓睡覺去。
「今天一天夠長的。」
依舊得不到他的回應,莫不是得了相思病了,病來如山倒,剛發病就病入膏肓。
得分散他點注意力,大慶說道:「今天這戲唱得可真不賴,特別是前半場。我在旁邊瞅著,沒見您狀態這麼好過,您把正德皇帝都演活了,下面的觀眾看瘋了一樣。後來市長秘書來找我,說市長大人和夫人意猶未盡,問我小年夜能不能請您去市長官邸唱堂會。我說唐突了您哪,不是不給市長大人面子,咱嚴老闆早在一年前就對外宣布,再不接堂會。我瞧著那秘書瘦了吧唧的嘴臉拉長了,跟馬猴似的,馬猴也沒辦法…」
「大慶。」幼成忽地打斷。
大慶住嘴,等著幼成說話,幼成身子前傾著,好像在整理腦海里的千軍萬馬,隔了好一會兒,他往後靠在椅背上,口氣挺正常地說:「今天這事,謝謝你,你費心了。」
「什麼事?」他倒沒轉移注意力,大慶的思路已經跑了偏去,回想過來道:「哦,那件事,那有什麼,您怎麼對我這麼客氣了?您紅了這些年,暗度陳倉的事我早就安排地駕輕就熟。」
「什麼暗度陳倉?」幼成受到了褻瀆:「這事跟那些事不一樣。」
「不一樣嗎?」
不一樣,很不一樣,她仿佛一杯極度乾淨的水,他托在手掌上,透過透明的水,透明的玻璃杯底,看清了自己掌心裡的手紋。
「人都是不一樣的。」大慶嘿嘿笑道。
過了一會兒又說:「老闆,我那時一時情急,勸諫了你那些話。回過頭來想想,話大概說的重了點,只要您盡興,把戲唱下去,我富大慶做什麼都可以。」
「唱戲,呵…」幼成不成想,有一天,唱戲與他仿佛也成了累贅。
「你現在倒這麼力主我唱戲了?當年我拜師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個立場。」
當年他可是抱著幼成的大腿說,爺啊,七爺啊,您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啊?唱戲這玩意兒是下九流,票票可以,真要拜師學藝掛牌進戲場?您這是把老王爺格格的臉往哪兒擱啊?
「此一時彼一時也。」大慶笑道:「我當時哪裡知道,您唱戲能唱到這個份上?要說起來,您現在紅得發紫,當年伶界大王譚爺在老佛爺那裡得的賞賜都未必有您現在一場戲的包銀多。」
確實,包銀都是以金條計,上次他去庫房一看,數了兩遍才數得清。
「也不全為了錢,我自己也喜歡唱戲。」幼成道。
「那是自然,所以您才能瘋了似地練,加上您天資聰穎,照故去老太太的說法,別人讀一遍,咱七哥兒已經背的滾瓜爛熟;別人剛會寫,七哥兒通篇兒默寫了下來。」
「祖母那是疼我,變著法兒地誇我好。」幼成想起當年偎在祖母榻上的好日子,陽光隔著花窗照在榻前的波斯地毯上,母親坐了末位,隔了珠環翠繞的頭飾向他笑,他冷峻的臉上不由起了一抹察覺不到的浮動。
也就祖母對他好,祖母一走,媽活不了兩年,那一年冬天,臘八粥燙到了舌頭,七哥兒帶著小富子一件棉袍一柄扇子在天橋下找落腳的地方。
要不是雲霄天收留,也許早就死了,不是凍死,便是餓死。因當時事出突然,小富子急忙忙從帳房偷出一張銀票,拿到銀號去兌錢,銀號的人把十幾歲的小富子轟出來,說要不看你沒長足,就打下你半截腿來,這是張廢票,誰不知道誠親王府討債的人都排到了前門筒子上,帳房裡拿了一堆廢票充闊佬。
就跟薛平貴似的,提起當年淚不干,走上唱戲這條路,為了錢,為了他自己愛唱,也為了恩情,當時那么小的孩子,找不到事做,雲霄天把他留在身邊寫戲牌,供他和小富子一日三餐頭頂一片瓦。
戲牌不用天天寫,戲天天得唱,雲霄天摔斷了腿,就這樣雲霄天也沒開口,是他隱姓埋名,拍胸脯直接頂上。
*兩天不更了,想我不想?
第五十七章 尊貴
「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大慶感慨地說道。
男孩長成了七尺高的男子漢,幼成今年二十六,大慶大他三歲,快三十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