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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7:00:26 作者: 南朝北闕
    「皇上千金之軀,我們夫妻二人眼拙,怕是無意中怠慢了您。」

    宣元白身為上位者,多少阿諛奉承的話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文武大臣成天不是勸諫就是恕罪,他聽都聽膩了,因而再聞這些相似的話,就覺得有些無趣。

    他倒覺得百州賞花那日,李溫棋數落他年紀輕輕想不開的話倒比這些好聽多了,還有葉滿遞給他的點心,也比宮裡的香甜。

    「我既微服出來,便是不想再端著身份。上次承蒙你們夫妻援手,我也一直記著,還想什麼時候請你們那頓飯呢。」

    李溫棋暗道您忘了才好,可上趕著給當今皇上沒臉,他又不是腦子出了問題,斟酌著語氣不敢有所差池。

    比起李溫棋,葉滿倒是沒覺得皇上有多麼不可近觀,反正她有個大王哥哥,還有個大將軍舅舅,不覺得有什麼區別。

    就是看宣元白斯斯文文的,說起話來也溫柔得像能溺斃人似的,有點好奇他怎麼壓得住群臣。

    李溫棋則越發覺得此人不可小覷了,都當上皇帝了,統領一國,又豈會真的溫溫和和的。

    聯想起來一些事情,李溫棋的後脊背都出了一層汗。

    單看宣元白說話做事,也全沒有皇帝的架子,李溫棋聽他還有深交的意思,其實內心是一萬個想拒絕。

    可皇上想跟你交朋友,你還躲著拒絕,那不是給臉不要臉麼。

    李溫棋也只能如常處之,再依了四哥那個「順其自然」的話。

    葉滿看他皺了半天眉頭了,回屋也不見舒展,伸著指尖在他眉心點了一下,「都快皺出來一個川字了,其實皇上也沒有什麼嘛,還不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

    李溫棋不禁笑道:「果然是皇家出來的小公主,見過大場面,我這平頭老百姓可是出了一頭汗。」

    「那你還算皇家的駙馬爺呢,不要妄自菲薄!」

    李溫棋被她兩句話逗笑,說了自己的擔憂。

    葉滿想了想問道:「你覺得我的身世真能瞞一輩子麼?」

    平心而論,李溫棋還真不敢保證,只是眼前要做好十全的把握。

    「我也一直覺得,這世上不會有不透風的牆,便是現在不透,時間長遠了不也得透?我的身世也一樣。所以我覺得,跟當今的皇上交個朋友也沒什麼,多拍拍馬屁多獻獻殷勤,萬一以後真的敗露了,他也是我們這邊的,還能幫我們遮掩過去!」

    「想得還挺美!」李溫棋都不知道她哪兒這麼些想法,笑得都顧不上理會那些煩心事了。

    葉滿佯裝嚴肅道:「你就說我說得有沒有道理?」

    李溫棋咽下笑聲,回道:「極有道理。」

    「本來就是!」葉滿覺得她那個當和卓的哥哥都能成天往民間跑,跟老鄉們混得如同一家人一般,換到中原也是大同小異。

    起碼一開始的時候,宣元白表現出的也均是和氣,便是攤開身份,也沒有半點架子。

    葉滿覺得,如果以真心處之,必然也能有真心回應,還分析得頭頭是道:「他一個皇帝,萬人之上,平常肯定沒朋友,不然也不會只帶著一個老僕人自己跑出來看花。」

    「說當今皇上沒朋友的,你大概是第一個了。」李溫棋敲敲她的頭,無奈笑道。

    「實話實說麼,不然他堂堂一個皇帝,又何必緊著我們交朋友。」

    葉滿的話雖天真,也不是沒有道理。宮廷之中爾虞我詐,古來親族爭皇位都能血流成河,父子相疑,兄弟相殘,能有個全心信賴的朋友那真是天方夜譚。

    也虧得本朝尚算和諧安穩,宣元白是正宮所出,繼任大統是順其自然的事兒,也沒有那些鬧心的母族親戚添堵,倒是省了許多麻煩。

    不過治理天下,又並非說說就行的事,每一步都是小心謹慎,遠比做生意要賺錢費神多了。

    李溫棋忽然覺得,當皇帝也未必都是好,不然堂堂皇上也不會大過年都不回宮,賴在錢州府不動了。

    「給你這麼一說,我都覺得皇上成了雪地里的小白菜,可憐扒拉的。」

    葉滿點著頭道:「那沒準真可憐呢,我哥哥成天嚷著不想當和卓,可見萬人之上也未必就輕鬆。」

    「這倒在理。」

    「對了,上次拿回來的信我還沒拆呢,回信的時候要不要把這件事也告訴舅舅?」

    李溫棋考慮了下,道:「照說,萬一以後真的露餡兒了,也不至於兩頭慌了手腳。」

    「那明天回去以後看過信,你幫我把這件事回了。」

    中原與大曜往來信件時間頗長,所以每次寫信,夏哈甫都是事無巨細,連吃喝拉撒都要寫上。字跡從工整到潦草,明明都懶得動筆了還要囉嗦個不停,後面直接都用畫的了。

    葉滿每次看那厚厚一沓信,都要花小半個時辰,但也寶貝得很,看完信件都會封好藏在自己的小柜子里。

    他們這種互相嫌棄又互相掛心的兄妹情,跟尋常人家也是一樣,並沒有因身份改變什麼。

    翌日一早,李溫棋和葉滿裝備上四哥準備的東西便要啟程,宣元白還出來送了他們。

    「你們何時回百州?」

    李溫棋看他神色如常,便也儘量放平心態,「約摸還得一月有餘,到時候北邊也回了暖,路上好走些。」

    宣元白點了點頭,又道:「你們也別顧忌著我在,就乾脆不來錢州府了,那我倒成了阻礙你們家人團聚的罪魁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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