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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6:57:29 作者: 淳于歌
吃完飯已經是下午兩點,太陽雖然偏了些,但正是最熱的時候。季風回去稍微補了補妝,就要正式開拍了。
導演喊了「開始」,片場已經安靜下來。
傷員們被聚集在一處,有人搬了不少子彈和手.雷等武器裝備擺在他們面前。
陳小山被召集去集合,在隊伍里掂著腳四處張望,怎麼看都沒看到,有點兒擔心,就問旁邊的戰友:「傷員怎麼轉移啊?」
那人瞥了他一眼:「這個時候了還轉移傷員?我們能跑脫就不錯了!」
陳小山臉色變了,說:「那傷員怎麼辦?」
那人嘆了口氣:「能怎麼辦,只能留在這裡,多拿點彈藥,多殺一個鬼子是一個。」
「那怎麼行!」陳小山急了,「我家少爺還在裡面呢,我得去找他!」
那人把他拉住,說:「什麼少爺不少爺的,到了軍隊裡,除非是上面指揮的,否則天王老子也要去堵槍眼。我們馬上就要開拔了,你這個時候去找他,只能和他一起等死。」
陳小山氣沖沖地甩開他:「那我就和他一起死。」
說完衝出隊伍,往安置傷員的院子裡跑去。
「好,可以,紀楓,咱們再來一條,這一條你稍微收一點兒。」鄭道說完,直接走過去,仔細跟他解釋了一下,季風表示自己聽明白了。
接下來再來的時候,陳小山的反應就豐富了很多,對戲的群演說完那句「我們能跑脫就不錯了」的時候,陳小山顯然先是愣了一下。
他可以接受在戰場上浴血而死,卻沒料到在這種時候,他們會把自己的戰友拋下,只為了活命。
這個時候的陳小山顯然也不是很明白什麼叫做顧全大局,什麼叫做保留有生力量,什麼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他只是仍然跟著自己的心去走,他不能和少爺分開,不可能把少爺扔在這個炮彈亂炸的地方等死,那太殘忍了。
他一時覺得不能接受,既覺得生氣又覺得茫然:「那……那傷員怎麼辦?」
等到那人拉住他的時候,陳小山頗有點決絕地掙脫開那人的手,說:「那我就和他一起死。」
「好,不錯。」鄭道很滿意。他不怕新演員演技青澀,就怕他們不琢磨,他講過了,演員能悟,這就足夠好,每一位優秀的演員,都是這樣成長過來的。
鄭道正式當導演拍戲之前,在院校里做過幾年老師,所以大概是出於職業習慣,他對新演員有更多的包容性,也更樂意去花時間教他們。
季風過來看回放的時候,鄭道忍不住拍他的肩:「感覺怎麼樣?是不是不一樣了?」
季風連連點頭:「我要學的太多了,這個人物,我還是沒有完全吃透。」
鄭道說:「也不能這麼說,你想想,就算是咱們日常生活里的真實的人物,他的情感會有這麼豐富細膩嗎?咱們這個是大熒幕,一點點細微的東西都通過鏡頭被放大,然後呈現在觀眾面前。細微的東西恰到好處地填充進來,能讓咱們這個角色更鮮活,就是這個道理。你現在只缺經驗,等你演的戲多了,就能慢慢摸索出來,怎麼去適當地豐富一個角色。紀楓,我等著看你的進步。」
「嗯,謝謝導演。」季風心裡很觸動。
這樣類似的話他還是在學校的時候聽老師講起。後來畢業時他決定轉去做攝影師,當時的教授吳煦還挽留過他,說他天生是吃演員這碗飯的。
但那個時候季風很決絕,也許是年少的熱血和衝動,那個時候的他心中滿是對這個圈子的憎惡,他當時說了一句很傷人的話:「我想乾乾淨淨地活著。」
吳煦聽完,沒再多說一個字,既無奈又惋惜,最後與季風分別的時候,留下一句話:「希望你永遠保有這份勇氣。」
這句話里的意思太深,季風直到今天也沒完全明白。
當他借齊紀楓的身體重生之後,以前那些讓他選擇轉身的東西似乎不再成為他的阻礙,他就想純粹地、一往無前地,去追求自己曾經真心熱愛的,那些青春的夢。
鏡頭轉場,陳小山衝進了傷員堆積的院子裡,正坐在角落裡,努力接受著眼前這一切的沈徽,在看到他的一剎那,已然如一潭死水的眼睛亮了起來,但緊接著就是擔憂。
第8章
付詞扮演的副團長正焦躁地安排著最後的工作。
陳小山徑直走過去,坐在沈徽身邊,倒像是坦然赴死。
副團長最後一遍點了人數,終於發現了他:「你!在那兒幹什麼?前面隊伍已經開拔了你不知道嗎?」
陳小山知道留下來的都是傷員,可他全手全腳,連身上的衣服都是乾乾淨淨的。這是他以為他們終於能夠暫時不用打仗,一時高興換上的。
於是他雙眼放直,理直氣壯地說:「我瞎了!」
「噗!」付詞一個沒忍住就笑了出來,群演們被這麼一帶,也都跟著笑了起來。
「對不起導演,對不住大家,對不住!」付詞急忙作揖,臉上滿是懊惱。
這一段其實也是片中為數不多的一個笑點。少年人為了奔向他的信仰,用笨拙的方式企圖欺騙那些清醒的人。
這種單純的可愛總是讓人忍俊不禁,但若細品,卻也讓人心裡酸酸澀澀地疼。
鄭道沒生氣,付詞的表現說明這個點的設置和季風的表達方式都是正確的。不過笑場一旦開了頭,後面就容易循環往復,一場戲磨來磨去,容易失了滋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