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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6:55:33 作者: 亦舒
年輕人愕然,像是不相信有人會推辭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
岑jú君的聲音雖低但清晰,「我不會離開家庭,我得每一天都年頭女兒,請告訴夫人,我感激她的盛情,寫她的故事,是任何寫作人的最高榮譽。」
年輕人大惑不解,「可是,你拒絕了」。
岑jú君神清氣朗,「因為我並不想比目前更出名,也不想比現在更多稿費,還有,更不想知的比此刻更多」。
「上述三者,都有礙養生,而且,同生活快樂與否,一點關係也無」。
岑jú君笑著站起來送客。糾纏 高一峰在大門前與女伴話別,兩人都有點依依不捨,他緊緊摟著地,深深凝視她,正想吻她,兩人的臉龐越貼越近……
忽然之間,一道強光直向他們射來,兩人吃驚,本能地用手遮住眼看過去,發覺原來是一輛汽車的車頭燈,接著車號大響。
高一搴又驚又怒,他心中已有分曉,知道這是誰。
他反應迅速,連忙推開大門,同女伴說:「你先進去躲著,千萬不要出來。」
然後轉過身來,鐵青著臉,盯著那輛車子。
高一峰的女朋友住在郊外一列複式別墅其中一間,四周環境非常幽靜,此刻鄰居養的犬只被車號吵醒,紛紛吠將起來。
有人開亮了燈,到窗前探視。
高一峰大聲喝道:「方宇嫦,你再不走,我可要報警了。」
車門打開,一個女子走出來,仰頭哈哈大笑。
高一峰咬牙切齒罵道:「你這瘋婦,你還要糾纏到幾時?」
這時,鄰居在窗前喊:「要吵架往屋內去,不然我要打三條九了!」
那方宇嫦見目的已經達到,一對鴛鴦已被驚散,立刻上車駛走,她風馳電掣奔向市區,一邊大聲尖笑,勁風自車窗撲向她的臉,吹得頭髮散亂,她狀若癲痛,五官猙獰,笑著笑著,她落下淚來,高一峰說得對,她似足一個瘋婦。
那邊廂,高」案正向女伴解釋:「她是我前妻。」
那年輕女郎已嚇得面無人色,「我從未見過那種場面,你離婚不是已有十年了嗎?」
高」筆嘆口氣:「我忘記告訴你,她一直沒有放過我。」
「什麼,她一直跟蹤及騷擾你?」
「是。」
「有無威脅你人身安全?」
「有。」
「可有實踐?」
「曾受警方控訴藏有攻擊性武器。」
那女郎幾乎沒哭出來,「高一峰,我想我們以後還是不要再見面了。」
高一拳急急辯道:「這正是她目的!」
女郎急急搖頭,「太危險了,我不想與她作對,你請回吧,我們到此為止。」
高一筆深深失望,「你不支持我?」
女郎已把大門打開送客。
高一拳咬一咬牙,離開女友寓所。
方宇嫦自離婚後一直沒有放過他,這十年高一拳走到哪裡,她跟到哪裡,甚至透到溫哥華、倫敦、雪梨,過一兩日,她便會出現,永不落空。
若高一峰沒有女伴,她只站在一角不動聲色觀看,若有女伴,她便盡力騷擾,這十年來,她恃著妝奩生活,竟什麼事都不干,專門釘梢,使高一峰寢食不安,她恨他到情願犧牲一切來使他受罪!
高一峰恐嚇過她,也曾把整件事交給警方處理,統統不得要領,一次又一次,方宇嫦神出鬼沒,突然現身,經過多年糾纏,她越戰越勇,一股怒氣發自內心,一雙眼睛綠油油,高一峰看見她,比見鬼還怕。
當晚,他回到自己家裡,發覺渾身是汗,他坐下來,斟一杯烈酒,灌下喉嚨。
真不知交了什麼霉運,碰上一個那樣的異性,多少人,年年換女伴,摔掉了加踩兩腳,對方往往都打落牙齒和血吞,若無其事地宣稱「還是朋友」,偏偏他高一峰就毀在前妻手中。
他覺得非常非常疲倦,掙扎地爬上床,忽然胸膛抽緊,他突覺不妥,伸手想撥電話,可是已經沒有力氣,頹然倒下。
天亮了。
方宇嫦一直守在車子裡,視線從來沒離開過前夫居住的大廈公寓。
這種變態的狩獵已是她生活的全部,她甚至帶了食物飲料,整晚監視前夫行蹤。
今日,已經過了上班時分,高一幸尚未出現,奇怪,這是怎麼一回事?
就在此際,警號聲大作,一輛警車與救護車駛到大廈門前停止,方宇嫦知道不妥,連忙下車,奔到附近打探。
大廈門口已經聚著三個好奇的人。
一個鐘點女工模樣的中年婦女像是哭過,向鄰居訴苦:「是十二樓丙座的高先生,今早我開門進屋收拾,發覺地倒在床上,已經停止呼吸,於是立刻通知管理處報警……」
方宇嫦呆呆地站一旁,動彈不得。
救護人員抬著擔架下來,吆喝讓路。
擔架上的人用整塊白布覆蓋,證實已氣絕身亡。
方宇嫦一個箭步上前掀開白布,立刻被人推開斥責,可是她已經看清楚那張灰白色面孔確屬於高一峰。
什麼,就這樣以為可以擺脫她?當年她不願分手,他居然單方面申請離婚,花了十年工夫,總算叫他知道世上沒有那麼便宜的事。
如今,他竟以為一死便可一了百了。
方宇嫦一聲不響,上車離去。
一定要快,過去經驗告訴她,稍一猶疑,便會失去他的影蹤,一定要釘得緊緊,眼睛都不能眨一下。
無論他到何處,他都會看到她。
方宇嫦發誓她會徹底報復。
回到家,方宇嫦像往日進行長途追蹤前作出準備一樣,穿戴整齊,不過這一次,她要到更遠的地方去。
方宇嫦推開長窗,站到露台上,她扭曲面部肌肉,像是在笑,又更像是哭,快,要趕上去收拾高一峰,莫讓他逍遙法外。
她閉上雙目,奮力躍下。
光是看高一峰那驚怒神色已然值回一切。紀念 李玉貞走到老人面前坐下。
現在的老人都不顯老,這一位也不例外,他約七十左右年紀,精神龔鑠,雙目炯炯有神,修飾得十分整齊,看得出有專人服侍,環境優劣,在老人與孩童身上最見功,他們要養尊處優才顯得矜貴。
老人叫鄧日輝,託了一個相當有地位的中間人,要求與玉貞見面。寒暄過後,鄧老先生開門見山地說:「李小姐,今年你在宇宙機構取得最佳表現獎。」
玉貞一怔,這位老先生對她的事倒是知道得十分清楚。
她笑笑答:「是,那是敝公司一年一度舉行的內部選舉,既蒙錯愛,以後怕要好好地幹了。」
老先生似乎對她在公司里表現無甚興趣,只是集中精神說:「其中一項獎品是,你可獲董事長青睞,到她處喝下午茶是不是?」
玉貞更加納罕,鄧老先生知道得真不少。
她點點頭:「是,我可獲董事長接見。」
老人凝視她,「李小姐,我有一項請求,請你聽清楚。」
玉貞好奇心也越來越熾:「請說。」
「董事長在小聚後會請你進書房──」
玉貞忍不住打斷他,「請問你怎麼會知道?」
「別問,我知道就是了,你小心聽著,她會叫你在書房林林總總陳設
中,挑選一樣,作為獎品,留作紀念。」
玉貞大大訝異,她竟不知道宇宙機構有如此慣例。
「李小姐,我請求你,選這一隻金盒子,帶出來給我,這是你首期酬,我看到盒子之後,再付你尾期款項。」
老先生出示一張照片與一張銀行本票。
玉貞脫口說:「鄧先生,我不等錢用。」一眼看到本票上的金額,竟是七位數字,等於她一年薪水,不禁怔住。
玉貞臉色凝重起來,連忙看照片中究竟是什麼盒子,很奇怪,那是張黑白著色照片,看得出盒子由黃金鑄造,註明實物大小是四公分長三公分闊二公分厚,盒子通體有精細的雕花。
玉貞看仔細一點二嗯,盒蓋上的刻花是希臘神話中的月神與狩獵之神黛安娜。」
老先生說下去:「李小姐,我請求你把這隻盒子轉售給我,你願意嗎?這件事,只有你同我知道,不會造成任何人不便,也不會損害任何人。」
玉貞、心一動,「每年獲董事長接見的人,都可以到她書房中參觀?」
老人答:「不錯。」
「他們選中的獎品──」
「都由我指定,均被我收購。」
玉貞是個實事求是的現代女性,她取起本票,「好,鄧先生,我答應你。」
老先生緊張的心情鬆弛下來,不再言語,過一刻,他便站起來離去。
周末,是玉貞領獎的大日子。
她做過資料搜集,原來英維多利亞女皇對於服務出色的宮廷人員也作此獎勵:你們可隨意在書房諸擺設中挑一件作為紀念。
董事長劉碧慈是位神秘的老小姐,約半個世紀前承繼了龐大的地產王國,地位亦十分尊貴,近年已很少見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