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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6:55:02 作者: 亦舒
    他倆仍是好朋友。

    當時小郭笑說:「你也知道我一定有事。」

    「請坐。」

    「兆年,半年前,有一個叫林仁傑的人委託我調查一件事。」

    「林仁傑!」

    「他叫你查什麼?」

    「他妻子是否有外遇。」

    「結果呢?」

    「結果非常奇特」

    兆年跳起來:「小郭,別賣關子,速速說出真相。」

    「我跟蹤她三日,便知整件事是故布疑陣,林太太根本沒有男朋友。」

    兆年心中有斗大的疑竇「啊」的一聲。

    「請耐心聽下去,每日都有人送花給林太太,不署名,但是我自花店職員處查到,訂花人其實是林太太本人,她每星期用自己的信用卡結帳。」

    「為什麼?」

    小郭有點欷噓:「我的猜想是,她欲引起丈夫注意,她已達到目的。」

    「月亮下的約會?」

    「每天晚上,她打扮的最好,駕著跑車出去,原來是一個人在市郊兜風,直至凌晨。」

    「竟是這樣!」

    「她甚至沒有停下來喝一杯咖啡,她只是裝做有約會的樣子。」

    兆年又是這一句:「為什麼?」

    小郭答:「我不是心理醫生,我不知道,其實那樣秀麗的太太,又正當盛年,真想約會,也絕非難事。」

    「據傭人說,有車來接她。

    「那只是租車公司的司機,她吩咐司機到達門口時響號。」

    「一切都由她安排?」

    「絕無疑問,我已查的一清二楚。」

    兆年問:「可有把結果告訴林仁傑?」

    「來不及了。」

    兆年轉過身子:「你的意思是,林氏一直不知道妻子其實無外遇?」

    小郭出示林太太一個人駕車飛馳的照片。

    「林氏有什麼資格調查妻子?」

    小郭冷笑:「對他不忠,也算合情合理。」

    「但是他委託你調查,是否對妻子尚有餘情?」

    小郭嗤之以鼻:「他不過想省下贍養費。」

    兆年心一動:「謝謝你提供寶貴線索。」

    「不客氣。」

    兆年看著他:「你同情林太太,故意不將調查報告知會林仁傑吧!」

    小郭說:「能叫這種人尷尬,真是痛快。」

    他走了。

    兆年找到林仁傑生前的律師。

    「周律師,請協助回答幾個問題。」

    周律師說:「一定,請隨便問。」

    「林仁傑可有遺囑?」

    「有,每個成年人都應有一份遺囑。」

    「能否透露內容?」

    「內文十分簡單,我即將往林家宣讀,他把全部財產留給妻子。」

    兆年意外:「沒有提及聶依玲?」

    周律師像是很安慰:「沒有。」

    「我聽說林氏夫婦即將離婚。」

    「我從未聽說過這樣的事,如果有,我應該知道,林仁傑確有各式女友,但他不會輕易離婚,遺囑訂定日期是一個月前今日。」

    兆年想一想:「林太太得到一切?」

    「是,不動產連現款證券等,總數約三億左右。」

    「他們結婚七年,林太太是賢妻。」

    周律師答:「是,我想林仁傑最終明白了這一點。」

    兆年抬起頭:「你是指什麼?」

    周律師顧左右:「明天下午我到林宅宣讀遺囑,林宅很快出售,將拆卸重建。」

    兆年點點頭。

    聶依玲一無所得。

    奇怪,兆年想,怎麼可能呢?

    宣讀遺囑那一天,兆年去了林宅。

    林太太表情沉靜而憂鬱,她已遷出林宅,這次回來,純為公事。

    兆年過去點點頭。

    林太太那幽雅的氣質讓人不忍逼問。

    「有事?」

    兆年問:「你可知道林仁傑生前派私家偵探跟蹤你?」

    她一怔,沉默。

    「他懷疑你有男朋友。」

    林太太還是不出聲。

    「事實上他相信你確有男朋友。」

    林太太說話了:「他對我已全無興趣,我們似模路人。」

    「那麼,你為什麼送花上門,叫出租汽車在門口響號?」

    「你都知道了,林太太悲涼的笑,我無聊,故此假裝有約。」

    兆年看著她:「你對林仁傑的性格了如指掌,你知道那樣做會引起他的嫉妒。

    「伍督察,我不知你想說些什麼。」

    「他對你發生了新的興趣,「是嗎,居然有人追求她,她還有什麼好處,讓我來看看。」

    林太太的目光轉為嚴峻。

    「林仁傑只不過當我是一件家具。」

    「一作比較,他發現自己愚蠢。」

    「伍督察,我還有事,失陪了,我沒有殺死林仁傑,請你努力尋找真兇。」

    她說得好。

    兆年頹然。

    兒童醫院有一百人以上可以證明她在那個晚上一分鐘也沒有離開過。

    她不是兇手。

    那日下午,助手同兆年說:「我到西區法庭去一次。」

    「什麼事?」

    「按法庭記錄,聶依玲今日上堂。」

    兆年抬起頭來。

    「她超速駕駛,已扣盡分數停牌,但是仍然開車到處走,現被警方起訴。」

    兆年想一想:「請交通組江督察把記錄借給我們參考。」

    傳真不到十分鐘已經送達。

    助手一看,滿面笑容抬起頭來:「Bingo!」

    「你看,電子偵察用雷達攝得她無牌駕駛超速圖片,清晰看到她容貌,地點是博能路與康莊路交界,日期為七月十三日下午六時三十三分。」

    兆年輕輕說:「她並非在家打麻將。」

    「那是假證供,立刻取搜查令,細查她的車子。」

    兆年點點頭。

    他們去到法庭,聶依玲在記者包圍下走出來,有點不耐煩的說:「是,罰款,三年內不得駕駛汽車,沒有什麼大不了,最多請司機。」

    伍兆年走過去,:「聶小姐,請隨我們到派出所。」

    律師擋在她身前:「什麼事?」

    「我們懷疑聶小姐與一宗謀殺案有關。」

    「不是已經查清楚了嗎?」

    「聶小姐,你製造假證供,請跟我們回去調查。」

    在場記者譁然。

    律師看著臉色煞白的聶依玲,不得不陪她到警署。

    「聶小姐,請講老實話,電子交通偵察儀拍攝到你超速照片,正是案發當日,現場附近。」

    這時,其他夥計回來了,把一隻膠袋中的手套放在桌上。

    「手套上有血跡,已取樣本化驗。」

    「聶小姐,手套自你那輛SLK跑車后座尋獲。

    聶依玲忽然沉默了。

    過了半晌,她像是變了另外一個人似,很沉著的說:「這幾天來,我生不如死,像是行屍走肉,不如承認殺人的好。」

    「為什麼,你不是已經得到一切了嗎?」

    「不,他要取回。」

    「請說的明白一點。」

    聶依玲黯然說:「自從他發現妻子有外遇後,他取消離婚,願與她複合,他更改遺囑討好她,他要與我分手。」

    所有在場的警方人員都大表訝異。

    「我去找他談判,叫他交代,他精神失常,他攆我走,不准我用大門,叫我從櫥房後門走,我穿上大衣手套已走到門口,但心中憋不住氣,那股強大的怒意不知從何而來,我見櫥房櫃檯上有一把尖刀,便取過轉頭拼全力插進他胸膛。」

    眾人聽得毛骨悚然。

    「他中了刀,血凝住,沒有流出來,臉上沒有痛苦的樣子,只剩訝異,我心中不忿隨著那把刀而去,我害怕,立刻逃走,在車裡我脫下手套,回到家,把事情告訴繼母。」

    「之後呢?」

    「後來,在電視新聞里,知道他已不治,繼母忙幫我設計假的時間證人。」

    律師這時開口:「這是誤殺。」

    兆年點點頭,吩咐手下:「通知律政處起訴聶依玲。」

    聶依玲痛哭:「我真後悔,何必同這種人計較,吃了虧也應該掉頭走,還來得及重頭開始,現在一切已太遲了。」

    大家都不出聲。

    這時,記者把派出所重重包圍,不顧一切擠入內爭取新聞。

    兆年做了一杯冰咖啡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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