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頁

    忙活一上午回家，米剛下鍋，馬上就有人到家裡找她來三隊處理一下感情糾紛，只能解了圍裙頂著太陽跑過來。

    孩子肚子餓，眼巴巴地看著她出門，這種心酸著實讓她惱火！

    宋毅整個上午都在作坊那邊和大師傅商量一些用材細節，手上還有小林場名單的事，忙得腳不沾地。

    聽吳梅香一路抱怨，臉色也跟著沉了下去，兩人走到新房子附近的時候，院裡已經站了不少看熱鬧的。

    個個端著碗，一邊扒飯一邊往裡張望。

    「我就說他們過不長，一個城裡人，一個懶閨女，都幹不了什麼活，懂個屁的過日子。」

    「搬過來我才知道，那可真是城裡人，做飯洗衣服掃地什麼的，丁點不沾手。人家叫他把院子裡的雞屎掃了，他抱著一本書就出來了…」

    「你們是沒看過他們家灶台，人家劉小英專門讓做的水泥灶台，抹得又光又平，好打理得很。給他們兩個一住，給糊得跟鬼一樣嚇死人～」

    「這些算個什麼事，好些男人回家不也不幹活麼，那人家照樣弄得婆娘服服帖帖的。說到底吶…還是周知青不行，這麼年輕，媳婦都餵不飽，可不得跟他鬧麼～」

    大人們說起這個，笑容多了幾分心照不宣。

    小孩們看他們鬨笑，免不了有兩個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

    「娘，他們不是吃得飽飽的麼，他們有米，還有面吃哩～」

    「嗐…咳…吃你的飯，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

    臉色明顯不好的宋毅和吳梅香往這邊來，看熱鬧的社員立刻讓開路。

    「隊長，梅香，吃飯了沒~」有人順嘴打了個招呼。

    吳梅香翻了個大白眼，「吃屁！米剛下鍋！」

    裡頭傳來砸碗的聲音，夾雜著劉小紅帶著哭腔的怒吼。

    「你算老幾啊，我爹都不敢這麼對我，還想吃飯，吃屁吧你！今天誰也別攔我，我跟他必須死一個！」

    「行了！鬧一會得了！嚷出去好聽是不是！外頭看熱鬧的都笑死了！」

    劉工分的吼聲比她更大。

    吳梅香一路趕過來，熱得滿頭滿臉的汗，抬袖胡亂抹了一把，把齊耳短髮攏到耳朵後面，順了兩下，擼起袖子往裡沖。

    宋毅煩躁地擰起眉頭，臉色黑沉沉的，跟著往裡走。

    進了堂屋掃了一眼，桌凳全翻，各種本該歸置妥當的生活用具亂七八糟散在地上，到處都是碎片和水漬。

    看來這是鬧過一大場了。

    走過穿堂門，後院更亂。

    簸箕、柴火、臉盆、桶、曬乾或者半乾的藥材，到處都是。

    邊上甚至還有一隻沒有腦袋的雞，雞血淌紅了一小片泥地。

    周知青半閉著眼睛坐在穿堂門左邊的屋檐下，一隻手捂著頭，手指縫裡的菸絲都染紅了，血跡順著手腕流進袖口，白襯衫髒兮兮的也帶著血跡。

    劉工分抓著他的肩膀站在一邊，乾瘦的臉頰耷拉著，因為生氣，眼睛暴突，渾黃的眼珠泛著紅血絲。

    另一邊站著劉二哥和劉四哥兩口子都在拉劉小紅，劉四嫂正死死抱著劉小紅的腰。

    一見宋毅和吳梅香進來，劉小紅放下了舉著菜刀的手臂。

    「我說你們....」

    「讓她砍。」

    宋毅平靜地打斷吳梅香的話。

    「都給我放開她，讓她過去砍。」

    他又說了一句，目光冷厲掃了一眼劉小紅的哥嫂們。

    幾人紛紛撒手，幾乎是下意識的。

    宋毅平常訓人訓得多，絕對能罵得人不敢抬頭。

    但他要是不罵人，暴風雨之前的寧靜，那就更恐怖了。

    劉小紅悻悻地站在那，根本不敢和他對視。

    「砍啊，沒人拉你，不是說你和周知青今天必須死一個麼。來，上去往他脖子上剌一刀，死不了就再補一刀。」

    他的語氣壓得沒有波瀾，平淡得甚至有些命令的意味。

    他越是沒什麼情緒，劉小紅越是害怕，後退了半步。

    「砍啊！剛才不是喊得很大聲嗎！」宋毅的怒氣陡然爆發，暴怒的目光死死盯著劉小紅，「我早就警告過你最好別後悔！當時不是很高興嗎！怎麼今天就要喊打喊殺啦！」

    「他罵我....」劉小紅囁嚅地說。

    宋毅眼睛一瞪，「你是花啊罵不得！罵你兩句就把人家腦袋打破，要是打你，他現在是不是已經死透了？！」

    第192章 有人歡喜有人愁

    紅星橋十個生產隊長，七個暴脾氣，吳梅香見慣了大場面，等宋毅吼完才下場。

    畢竟她是來解決糾紛的，可不想跟著聽訓，她家小孩燒個火還行，耽擱時間久了，不放心他們搬凳子幫忙撈飯。

    「小六，行了，先問問怎麼回事。」她上前看了看周知青的頭，「劉工分，你們來多久了，要不先送去大隊看一下傷。」

    「跟你們前後腳的事。」劉工分沉沉地說著，一把薅起周知青，「血是止住了，去大隊看看吧。」

    飽經風霜醬赤色的臉上掛著濃濃的疲憊，他攙著有氣無力的周知青，腳步沉重往外走，削瘦佝僂的背影看起來像生產隊裡老得拉不動爬犁的老黃牛。

    六十二年的風風雨雨都挺過來了，最近越來越覺得力不從心。

    往常挑一擔水輕輕鬆鬆，現在卻覺得直不起腰，生產隊裡的事像炸開的煙花一樣，隊長忙，他也閒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