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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2:41:12 作者: 餓貨小圓
閨女兒子中午回來,個個灰頭土臉,一問才知道是去林家打架打輸了。
剛準備帶人再打上門去,還沒走出家門,遇上專門過來的宋毅,被明里暗裡警告了一頓。
村里誰不知道林家那幾個是宋家族罩著的?
別說第三生產隊了,村里第一第二生產隊也多得是他們的本家。
姓宋的要是聯合起來搞事鬧去公社,他不是沒有小辮子給別人揪。
這口怨氣,他不吞也得吞。
宋二斗噗的一下把桃核吐得老遠,臉上笑嘿嘿,「是我跟她換的,我小叔同意了,怎麼啦?」
林玉蘭卸下空擔子,挑了一擔滿的擠開劉工分馬不停蹄地又走了。
田埂不寬,劉工分搖搖晃晃跳進田裡,踩了一鞋一褲子的泥,氣得伸長了脖子衝著林玉蘭的背影一頓猛噴。
這一片沒人附和他,都在默默幹活。
大夥都知道,拍馬屁壓根不頂用,不能給他實質性的好處,還不如裝作沒看見。
劉工分罵了好一會,罵累了,也沒個人遞碗水給他潤嗓子。
看著手腳麻利拔秧洗秧的宋二斗,冷冷地哼了一聲,「你跟她換,那你今天只能記五分半!」
宋二斗聳聳肩,一臉無所謂。從兜里掏了一顆青毛桃在衣服上隨便擦了幾下,三兩口啃完繼續幹活。
劉工分只覺得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氣沒撒出去,更氣了。
大步走到另一塊田邊,彎腰揪起一捆禾秧,尾指一勾,捆得結實的禾秧散了開來。
他接著又提了幾捆起來,無一例外散開,秧苗掉在水裡散成一大片。
「何春花,秧都扎不好,一提就散,叫別人怎麼插秧!今天扣兩分!」
林玉珠直起腰望過去,遠處那個藍布衫子中年女人孤零零站在田裡,佝僂著背,頭垂得低低的。
等劉工分走了才抬起袖子擦了一下眼睛,一根一根把秧苗撿起來紮成捆。
「別看啦,幫不了的。」
宋二斗雙手抱著一把秧苗噼啪噼啪洗秧,「我小叔說了,他今年不會再讓那些「老鼠」偷社員的糧,工分糧憑帳簿,基本口糧不會有差,該多少就是多少。」
林玉珠收回目光,彎下腰繼續幹活,保持沉默。
她自顧不暇,確實幫不了別人。
如果上工的狀態是陸陸續續悠哉悠哉,下工的鐘聲一響,那絕對是一窩蜂往家裡沖,相當積極。
「不行了,我要餓死了…」林玉蘭一屁股坐在門檻上,抱著門框有氣無力地說:「多一步也走不動了…姐,趕緊拿兩個紅薯給我填填肚子…」
挑擔是體力活,脫秧累得是腰,林玉珠扶著腰打開紗櫥,拿了幾個紅薯出來陪她一塊坐在門檻上吃。
方淑慧遠遠看著靠坐在一起吃紅薯的姐妹倆,嘴角泛起一抹苦澀的笑,但願她的女兒再世為人,能投個吃穿不愁的好人家。
她走到兩人跟前,把兜著的衣角放開了一些,裡頭兜著一些手指頭大小的小果子,顏色紅彤彤水靈靈的,看著就喜人。
「呀,這是什麼!能吃嗎,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林玉蘭手比嘴快,說話間已經捏了一顆丟進嘴裡,興奮得嗷嗷叫,「酸酸甜甜,好吃好吃!」
「蓬蘽,俗名三月萢。這裡人管插秧叫蒔田,所以,這裡的土話叫它蒔田萢,現在正當季。」
林玉珠捻了一顆送進嘴裡,豐富的汁水在嘴裡爆開,甜中帶酸,果味十足。
大自然的饋贈總是能讓人心情愉悅起來。
看著默默往林玉蘭衣角倒三月萢的方淑慧,林玉珠總算知道她交代了晚點回去之後轉身去荒地幹什麼去了。
這位母親已經慢慢開始接受她的新女兒了,她知道林玉蘭是個沒受過窮的熊孩子,正用她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來哄她高興。
「你也吃你也吃,好吃得很,就是個頭小了點!」林玉蘭眉開眼笑捏著三月萢直往方淑慧嘴裡塞。
這種沒規矩又親近的動作讓方淑慧愣了一下,繼而釋然地張開嘴吃下。
酸甜的滋味和她的心情如出一轍。
林玉珠吃了幾顆起身把小魚小蝦和菜刀拎出來,蹲在排水溝邊給林玉蘭示範怎麼劃一刀擠內臟。
「動作不要莽,魚膽破了會很苦。我去自留地割一把韭菜回來炒雞蛋,再摘一些豌豆炒油渣。」
「唔?不是要艱苦奮鬥麼,咱們能吃上四個菜了?」林玉蘭舔著嘴唇有些不敢置信。
「顯然,暫時不可能。不過今天請了隊長來家裡吃飯。」林玉珠挽上籃子腳步匆匆往門口走。
偏遠山區沒通電,晚上照明用煤油燈。
三毛八分錢一斤的消耗品,還要煤油票,絕大多數人家必須趕在天黑之前把晚飯和大部分家務解決。
沒必要的花銷,能省一分是一分。
耕地不多,每戶按人口分自留地,十口人以上的大家庭五分地,五口人以上的三分地,林家這種小家庭只有兩分地,位置還偏。
一分地大約有六十多個平方,林家種了一些油菜和當季蔬菜。
遠遠望去,那一小片金黃的油菜花在林玉珠眼裡就是一滴一滴的菜籽油。
等到收穫之後,方淑慧會把自家的油菜籽合到宋毅家一起送去榨油,好幾家的油菜籽合起來夠一定數量,油坊才給榨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