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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6:54:03 作者: 亦舒
二小姐沒好氣:「你到車裡去等我好了。」
這時,有人追上叫她:「可人可人,你在這裡。」
她叫鄧可人。
鄧氏真是命名高手。
千歲回車上靜候。
有人給他送來檸檬茶及火腿三文治。
他停車之處正好看到網球場,同他一般年紀的男女不知為什麼不上學也不上班,整個上午打球嬉戲。
車上電話響,是管家找他,「二小姐不再用車,你回來吧。」
回到鄧宅,他也沒空下來,載女傭去菜市場。
叫可拉桑的女傭打聽,「你幾歲,做司機多久,結婚未,同誰住……」
千歲不發一言回到鄧宅。
「喂,你是畏羞還是不理人?」第二章 第二天,千歲依約到回到醫院複診,他耳朵燒的通紅,不敢直視醫生。
醫生倒是公正文明,不徐不疾,不溫不火地說:「已替你驗過血液,你大可恢復感情生活,不過,一定要採取適當防護,你可有知會女伴叫她檢查身體?」
千歲點點頭。
「診治已告一段落,你身體健康。」
千歲自喉嚨里發出道謝聲音。
他鬆了一口氣,像是一塊烏雲從頭頂揭開,離開醫院時,腳步輕鬆許多。
在家門口碰到蟠桃,她捧著水果糕點正要送給千歲母親。
千歲笑,「請進來,快是一家人,別客氣。」
打開蛋糕盒子,見是蛋撻,連忙一手一個抓起,送進嘴裡,發出嗚嗚滿意的聲音。
蟠桃不出聲,默默的看著千歲。
「可是要結婚了?」
她問:「嬸嬸在家嗎?」
「她這時多數午睡,起得早,下午眠一眠。」
「她真是好母親。」
「蟠桃,將來你也是。」
蟠桃笑笑不語。
「金源是好人,你會有幸福。」
「他不良嗜好甚多,菸酒賭全來,看見漂亮女人,盯著不放。」
「這是男人本性啊。」
「又無積蓄,也沒有計劃。」
千歲摸著頭頂,「你說的,正是我,我也完全一樣,走到哪裡是哪裡,有時自己都害怕,只得喝多瓶啤酒。
「不,千歲,你是個有主見的人。」
「蟠桃,你把我看得太好。」
蟠桃黯然,「金源想與我結婚。」
千歲不敢說什麼,維持緘默。
幸虧這時他們聽到一聲咳嗽,原來是千歲媽媽起來了,蟠桃向她請教該向金源家索取什麼聘禮,絮絮談起來。
千歲走到露台去。
對戶那個女生說:「出來了。」
「他可以看到我們?」
「我想不,他好像有心事。」
「今天他穿著上衣,看不到上身,遺憾之極。」
其中一個女生乾脆取出望遠鏡細細觀察。
「偷窺狂」
「彼此彼此」
「也許他只得一具肉身,沒有靈魂。」
「他有那樣好看的肉身,誰還管其他。」
「可能他沒有學識,也沒有工作能力。」
「我自己什麼都有,算了吧,做人追求快樂,顧慮不要太多。」
她們兩個笑了「我自己什麼都有。
在露台上,千歲只聽的母親在屋內輕輕說:「酒席、首飾、衣裳……那一定有,你放心,他們願意把車房樓上收拾出來,連生意一併交給你們,他們回鄉下退休。
蟠桃惘然問:「車房樓上?」
「晚上收了工,相當靜,附近有小學,很方便。」
她忽然問:「那樣就是我的一生?」
她也終於想到這個問題?」。
千歲媽媽不禁笑起來,「你還想怎麼樣呢?升讀大學?抑或周遊列國?」
蟠桃又答不上來。
「金源說同你去夏威夷度蜜月,多有想頭。」
蟠桃精神一振。
「我叫金源父母向你家提親可好?」
蟠桃點點頭,「我已經二十四歲。」
「就這麼說好了,別在三心兩意。」
蟠桃緊握千歲媽媽雙手「就這麼說好了。
這時輪到千歲咳嗽一聲,返回室內。
對戶兩個漂亮的女生又遺憾的說:「進去了。」
手上時間太多,人會變的無聊,所以數千年來到了年紀人人成家立室,一個小小孩就忙的整家人仰馬翻。
金源來了,一般捧著水果糕點,他與蟠桃都十分敬老。
他佯作驚喜:「桃子你也在。」
兩人低聲交談,甚有默契,千歲微笑,他倆已有足夠條件兒孫滿堂,五世其昌。
片刻金源過來搭住千歲肩膀:「我們出去走走。」
黃昏,鬧市人頭涌涌,嘈吵熱。
金源笑說:「不知怎地,我擠在人群中,說不出暢快,我在這城市長大,熟悉這裡一切,如魚得水,我完全不想移民。
千歲點點頭。
他們站在水果攤前喝新鮮椰子汁。
夜之女已四處招客,在樓梯角巡來巡去。
金源又笑說:「你看她們多有職業道德,不管天晴天雨,抑或天寒地凍,照樣穿得這樣少,站整個晚上,毫無怨言。」
這條街上,什麼都有。
一個小販擺攤子賣冒牌手袋,嘴裡嚷:「真的一樣,真的一樣。」
千歲不禁笑出來,所有冒牌貨都自稱與真貨一樣好,很快青出於藍,比真的還好,麵皮老老,肚皮飽飽。
金源自豪的說:「我買個一隻真的給桃子,有證書,做工料子硬是不一樣,我的女人用真貨。
一隻手袋還有證書,千歲笑的咧開嘴。
金源忽然指著說:「什麼,這裡也有車子去了落霧州管制站?不得了,簡直勿須再建跨境鐵路,嘩,全無監管,任意設站,又不按行規經營,叫正式投資取得政府執照的專線如何營生?
千歲連忙在他耳邊說:「你兄弟我正是非法經營者。」
金源這才噤聲。
回到家裡,發現金源父母與蟠桃的家長都在喝茶吃點心,大家哈哈笑十分熱鬧。
千歲說:「各位慢慢談,我要工作。」
臨走他還聽見大伯問:「幾時輪到千歲?」
千歲已經出門。
天氣忽然起極大變化,一下子颳起雷雨風,豆大雨點撒下,客人見有空位便湧上,一下子坐滿。
千歲開車。
后座有四五個男客,兩個年輕人低頭瞌睡,其餘幾個中年人粗俗地敘述他們的艷遇,眼尾瞄著女客,哈哈大笑,十分欣賞她們的尷尬神色。
車子駛往郊外,他們也漸漸靜下來。
忽然那兩個年輕人其中一個站起往車頭走去。
千歲在倒視鏡中看到,輕聲喝道:「危險,坐下。」
那人一抬手,千歲看到一把手槍。
那人命令司機:「把車駛到角落停下。」
這時車尾另一人也亮出武器,「別動,不准出聲。」
乘客大聲吸氣,不敢聲張,有人發抖,有人嗚咽。
車子停下。
「司機,你拿著這隻布袋,叫他們逐一脫下首飾手錶,取出錢包,丟進去,快!快!」
千歲無奈,也第一個帶頭把財物放進布袋子停下。
今夜走的是什麼運。
那幾個中年大漢不甘心,稍一猶豫,已經聽到一下槍聲,碰一聲爆炸,車頂穿了一個圓洞,是真槍.
有婦女哭出聲來。
車廂狹窄,槍聲就在千歲耳朵附近響起,嗡一聲振盪耳膜,他覺得劇痛,暫時失聰。
千歲沉住氣,維持冷靜,一下子收集了乘客的財物,把一隻重疊疊包袱交給搶手。
那兩人得手後本想下車,附近一定有接應車輛,可是其中一人忽然看到前座有年輕女客頗具姿色.
他伸手去摸她大腿。
女客驚的渾身發抖,不能言語。
這時,千歲輕輕攔在手槍與女客當中。
搶手瞪著千歲,揚起手槍。
千歲輕輕說:「你們求財而已,既然得手,何必節外生枝,前方有的是尋快活地方。」
搶手一怔,忽然覺得有理,為著安全起見,呼嘯一聲,與同伴下車去了。
剎那間他們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女客癱瘓,放聲大哭。
男客們勇氣又恢復過來,喃喃咒罵,又遷怒司機不帶眼識人,一路罵道派出所。
各人七嘴八舌向警察報告劫案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