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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6:52:34 作者: 亦舒
    律師說:「文督察我送你出去。」

    文珊一揮手,「不用,周女士,請想清楚,雷思聰當晚在什麼地方,莫成為幫凶。」

    文珊回到拘留所。

    馮詠怡很不耐煩,「又是你。」

    文珊把小小錄音機放桌子上,「詠怡,你聽清楚了。」

    剛才文珊同周麗麗的對話清晰地播放出來。

    馮詠怡整個人簌簌發抖,用手掩臉。

    「你為他頂罪,他可是另有打算呢。」

    馮詠怡臉上露出極其痛苦的樣子來。

    「詠怡,此人謀財害命,是只豺狼,你要自救。

    詠怡哭泣,「他說只愛我一人。」

    「他只愛他自己。」

    詠怡泣不成聲。

    文珊跟助手說:「通知周女士律師,請他們來一趟。」

    律師出現時很不耐煩,「文督察你不可以無休止擾民。」

    「請到這邊來。」

    隔著單方向玻璃,周麗麗看到詢問室內哭泣的馮詠怡。

    周麗麗怒說:「雷思聰同她沒關係,警方別歪纏可好?」

    「請聽她口供。」

    通過音響設備,他們聽見馮詠怡輕輕說:「媽媽揭發他與我的關係,媽媽怒不可遏,趕他出門,他很冷靜,一直想談判,可是媽媽絕不饒恕他,他當著我面,用一隻鐵槌,敲開媽媽頭顱,我看到血流出來——」

    聽到這裡,周麗麗仍然說:「少女的想像力太豐富了,她一直暗戀繼父。」

    文珊輕輕說:「她們母女都不知道,暗地裡還有一個你,你們都中了他的毒。」

    周麗麗非常倔強,「拿出證據來。」

    「請聽下去。」

    接著,助手低聲問:「詠怡,你有什麼證據,指你繼父與你有關係?」

    這時,周麗麗哼了一聲。

    可是馮詠怡羞澀地形容:「他喜歡開亮燈,他說我的皮膚光潔柔滑,他喜歡看到我陶醉的表情」

    周麗麗突然退後一步。

    她像是心臟病發作的樣子,雙手掩住胸口,臉上血色褪得一乾二淨,五官扭曲。

    毫無疑問,雷思聰對她也說過同樣的話。

    周麗麗像打敗了仗,完全泄氣。

    她在律師耳畔輕輕說了幾句話。

    律師沉吟不語。

    文珊勸說:「周女士,你是一個有理智的成年人,與無知少女不同,你何必維護雷思聰,你抽身還來得及,如不,她們母女就是你的榜樣。」

    周麗麗看著律師。

    律師點點頭。

    周麗麗虛弱地開口:「他要求我做假人證。」

    文珊鬆了一大口氣。

    周麗麗說下去:「他不承認殺人,他說他當時一個人在公園散步,如果有時間證人,可以省卻很多麻煩,他發誓他愛的只我一人,我——」她再也說不下去。

    文珊疑惑:「周女士,你是一個明事理有智慧的人,你怎麼會相信他的謊言?」

    周麗麗苦笑。

    過一會兒,她才說:「我是一個很寂寞的人,渴望被愛,他開頭的確很討人歡喜。」

    文珊惻然。

    死者開頭也這樣想吧。

    以為是沒有了,可是他忽然出現,說盡甜言蜜語,日日夜夜陪伴,於是,眼盲了,心也盲了。

    文珊低聲說:「謝謝你,周女士。」

    周麗麗黯然諧律師離去。

    文珊抬起頭,提高聲音:「我們去找雷先生。」

    助手高興得不得了,「是。」她響亮地回答。

    雷思聰在一間私人會所里打橋牌,對手是一個美貌少婦,兩人眉來眼去,全沒把心思放在牌上。

    文珊緩緩走近。

    她揚聲:「雷思聰?」

    「又有什麼事?」他冷冷問。

    助手取出手銬。

    文珊說:「雷思聰,警方現在逮捕你,告你謀殺伍翠群,你所說一切,將列為法庭證供」

    那雷思聰怪叫起來。

    他的牌友像見到瘟疫一般退後。

    文珊忍不住對那少婦說:「小姐,帶眼識人。」

    案件總算結束了。

    過幾日,助手同文珊說:「文督察,馮詠怡的律師找過你。」

    「詠怡怎麼了?」

    「她已往美國升學。」

    文珊點點頭,「她是一個孤兒了。」

    助手說:「她將承繼大筆遺產,比一般孤兒好過些。」

    文珊感喟說:「若不是這筆財富,她母親可能仍然在世。」

    「詠怡將繼續接受心理治療,我們祝她好運。」

    馮詠怡會康復嗎?

    也許會,也許永不。失蹤  「灼英,你來看看這宗人口失蹤案。」

    上司開了辦公室門叫她。

    吳灼英督察立刻放下手中工作。

    上司把文件放在她面前。

    灼英打開檔案。

    失蹤女子鄧小媚,年屆廿八,已婚,本月十三日起攜子離家一去無蹤。丈夫王永佳,是永佳百貨集團副董事。

    附著小媚的近照,她是個美女,生活照片雖然粗糙,不掩她姿色。

    灼英算一算,「十三日至今已有四十多小時。」

    「正是。」

    「孩子幾歲?」

    「五歲。」

    灼英抬起頭,「據可靠統計,女子遇害,百分之六十是熟人所為,她的丈夫可有時間證人?」

    「她的丈夫不是關鍵人物。」

    灼英詫異,「為甚麼那樣肯定?」

    「我已訪問過王永佳。」

    「啊。」

    「局長與永佳集團董事長有點姻親關係,希望早日破案。」

    「明白,每一宗案件,都同樣重要。」

    吳灼英拿著文件回到座位。

    她立刻開始工作。

    灼英先在警方電子檔案尋找鄧小媚這個人,她即使收過交通違例告票也有記錄。

    灼英吃驚,何止超速駕駛,鄧小媚在十六歲那年曾因偷竊判罪入教養院,她是個孤兒,自幼跟遠親生活,十多歲已是問題少年。

    接著,不知因何種機緣,嫁入豪門,生活起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沉靜下來。

    失蹤前報住的地址是環山路三號。

    灼英同助手說:「我要這個地址三天即七十二小時之內的電話記錄,我們現在去探訪一下王永佳。」

    環山路是都會中最優秀的住宅區,背山面海,鳥語花香。

    助手羨慕地說:「有錢真好。」

    灼英不出聲。

    其實,名利與快樂並無太大關係,助手太年輕,還不明白這個道理。

    傭人來開門,灼英表明身份。

    他們走進大宅。

    世上有許多豪宅都美奐美輪,叫人讚嘆,但不是這間,王宅大而無當,氣氛陰沉,空無一人,像一座博物館。

    助手輕輕哼了一聲。

    一位中年太太走出來,她身型矮小,衣著考究,「我是王太太,你們找我?」

    雖是大白天,客廳光線卻不大明亮,傭人斟出茶來,王太太請警方人員進書房詳談。

    王太太是王永佳的母親,即是失蹤人鄧小媚的婆婆,她擔憂地說:「我孫兒小寶才五歲,精靈可愛,叫我掛念不已,寢食不安,請警方儘快破案。」

    灼英與助手對望一眼,王太太隻字不提媳婦,當中有甚麼內情?

    「我們可以與王永佳先生談幾句嗎?」

    王太太十分抗拒,「永佳甚麼也不知道,他忙於工作。」

    「他的妻兒失蹤,他一定有話要說。」

    王太太還想推搪,身後傳來一把聲音:「有沒有小媚消息?」

    吳灼英督察立刻轉過頭去。

    只見門旁站著一個高大的年輕人。

    「王先生?請進來,我們想與你談談。」

    王永佳走近。

    吳灼英的目光無比尖銳,一眼便看出毛病來。

    王永佳五官微微扭曲,神情焦慮,長手長腳仿佛無處可放,顯得尷尬。

    灼英立刻分辨出他有輕微智障。

    只聽得王太太叫兒子:「永佳,坐近我身邊,吳督察,你的問題簡單一點。」

    灼英這才明白上司說王永佳並非關鍵人物的道理。

    王永佳焦急地問:「找到小媚沒有?」

    一個只問孫兒,一個只問妻子,奇怪。

    照灼英推測,王永佳的智能最高只有八十左右。

    他懂得簡單社交會話,但是沒有能力策劃安排比較複雜的事。所以,他不是可疑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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