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2023-09-21 16:52:34 作者: 亦舒
愛湄笑了,「幫人,有甚麼值得與不值得的,我又不要任何回報。」
尤律師有點感動,「你好象長大了。」
「是嗎,今天開始,我已經十六歲了。」
「法律上仍然是兒童。」
「這樣可怕,仍是兒童?」
「是,你尚未成年。」
愛湄答:「我覺得自己已經三十歲。」
剛巧三十歲的尤律師不禁說:「你們總覺得三十歲是人類壽命的極限。」他很不服氣。
這時,警察進來,「尤律師,請到這邊簽署文件。」
他打開拘留所鐵閘,把兩名少女放出來。
新jú再世為人,不禁淚流滿面。
尤律師辦妥手續,把一卷鈔票塞到新jú手中。
「我知道你地址,我稍後會來探訪。」
新jú懇求:「請別向我母親說起這件事。」
「你放心,我完全明白,我送你一程。」
愛湄把她拉上車。
到了徙置區附近,新jú下車。
「謝謝你們。」
愛湄只是說:「生辰快樂。」
尤律師把車駛走。
「告訴我,愛湄,你又打算怎樣?」
「我?」
「是,你,劉小姐。」
愛湄想一想,「我已沒有零用錢,我想我只好乖乖坐家中勤力讀書,把功課追回來。」
尤律師大喜過望,只是不露出來。
他說:「生日快樂,愛湄。」心盲 文督察抵達現場時天陰微雨,同事們已在等她。
那是一幢豪華多層公寓,面積寬大,管理嚴謹,發生了這樣的事,管理員急得團團轉。
到了十四樓,推開門,只見布置雅致考究,家具擺設十分名貴,卻又不覺炫耀,算是一級品味。
文珊一路走進去,助手說:「在書房。」
淡灰色地毯上躺著事主,面孔朝下,致命傷在左額角,她面孔朝下,像是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生命已錯愕地離她而去。
文珊問:「這是誰?」
「伍翠群女士,三十七歲,已婚,是著名地產商伍維厚的獨生女,一年前領得大筆遺產。」
「她一個人住?」
「不,她與丈夫以及一個十七歲女兒同住。」
「他們在什麼地方?立刻去找。」
「是,督察。」
文珊轉過頭去問管理員:「你是怎樣發現兇案?」
管理員很沮喪,「對面投訴伍宅的小狗吠了一夜,我今早來敲門,大門沒上鎖,一推就開,我一路揚聲走進來,在書房看見伍小姐躺地上,立刻報警。」
文珊看著這個老實的中年人。
她問:「伍宅,伍小姐?」
管理員點點頭,「這一向是伍宅,伍老先生與太太去世之後,伍小姐一直住在這裡,我們多年叫慣伍小姐,,她也未曾叫我們改口。」
文珊嗯一聲。
「她丈夫姓什麼?」
管理員想一想:「頭一位姓馮,即是詠怡的父親,這一位姓雷,結婚才一年。」
文珊抬起頭,案情複雜。
這時,鑑證科工作人員已經做妥他們的功夫,收隊離去。
他們同文督察說:「一下子重擊頭部致死,沒有多大痛苦,照血液濺散樣本,兇手應自她身後突然發難襲擊,她避無可避。」
文珊問:「她背著兇手?」
「所以我們懷疑是熟人所為,她疏於防範,才會轉身背向兇手。」
文珊說:「她只有兩個熟人。」
「是,二減一等於一。」
「傭人呢?」
助手答:「廚子與女傭均放假。」
「這麼巧,屋裡只有兇手與她。」
「我們已套取指紋,相信沒有陌生人。」
「門窗有無撬過?」
「全無任何強行入屋痕跡,管理員說,昨夜根本無陌生人進出,大廈一向安全。」
助手匆匆過來,「伍小姐的現任丈夫雷思聰已回公司。」
「他昨夜在什麼地方?」
「我們現在就去問他。」
雷氏在一間建築公司辦公。
文督察先找東主問話。
那老闆據實回答警方問題:「雷某由伍小姐介紹來工作,我起先不願意接收此人,可是伍小姐一下子注資千萬,我不好推託,他做了兩年,相安無事,公司因為這筆資金得以擴充營業伍小姐功不可沒。」
什麼都因伍小姐。
一般男人可能會吃不消。
「你們都叫她伍小姐?」
「她是維厚先生的大小姐呀,唉,真未想到…他們現在總算一家團聚了。」他不勝唏噓。
助手過來說:「雷某回來了。」
文珊點點頭。
她一走到走廊便看見雷思聰這個人。
文珊一怔,她沒想到他這麼高大英俊。
他穿者深色西服,相當斯文,他伸手出來,「文督察,找我?」
文珊開門見山:「雷先生,你妻子伍翠群在家遇害身亡。」
雷氏臉色驟變,他雙手顫抖,說不出話來。
文珊把這一切都看在眼內。
他雖然渾身發出震驚不安悲切的訊號,但一雙眼睛卻是鎮定的。
「請問你昨夜八時至十二時在什麼地方?」
「我有應酬。」
「一夜不歸?」
「我有自由。」
「你可有人證?」
雷思聰遲疑一下,「有,此人身份我不便透露。」
「雷先生,請與警方合作。」
「我想先與律師商議。」
助手這時進來在文珊耳邊說了幾句話。
文珊霍一聲站起來。
他們在學校操場找到馮詠怡,她呆呆地蹲在一角,身上還穿著昨日的校服,身上有血跡。
馮詠怡看到警察,喃喃說:「我殺死母親,我是兇手。」
助手在回派出所途中鬆了口氣,「此案已破。」
文珊不出聲。
動機呢?
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有一個動機。
十七歲的馮詠怡有什麼動機?
「傳少女的生父到警署來。」
他來了。
年紀比雷某大一點,卻也一表人才。
他很坦白:「我已多年沒見過詠怡,前妻離婚唯一條件是交出詠怡,我現在的家庭很幸福,已有一子一女,我不想多管閒事。」
「你已完全放棄詠怡?」
「是。」
「你倆當年為什麼離婚?」
馮某人搔搔頭,「緣分已盡。」
「請著實一點說。」
「她是千金小姐,我是附屬品,家裡傭人全由伍家過來,全部叫她伍小姐,不是馮太太,日子久了,我不習慣,齟齒吾漸多。」
「你可認識雷思聰?」
馮氏冷笑一聲,「他呀,他很能幹。」
「願聞其詳。」
「文督察,我另有幸福家庭,我已再世為人,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請你原諒。」
「昨天晚上,你在什麼地方?」
「昨晚是我岳父母金婚喜宴,一直到凌晨一時才散,百多名親友,全是人證。」
他並沒有提出要見詠怡,轉身便離開警署。
馮詠怡一個人呆呆坐在詢問室。
文珊進去,她也沒有抬起頭來。
伍家的律師隨即進來,「詠怡,不要再說話,文督察,我想與你商議幾句。」
「你的當事人已經認罪,還有什麼好說?」
「文珊,不是她。」
「不是她,是誰?」
律師說:「她為什麼要殺死生母?」
助手進來說:「文督察,鑑證科報告出來,馮詠怡校服上血漬與死者百分百吻合。」
文督察看著律師。
律師氣餒。
文珊說:「她的確在兇案現場。」
「馮詠怡是一個可憐的孩子,她自幼沒有父親,母親再婚,得不到家庭溫暖——」
文珊打斷她:「情況與我完全相似,你別走近我,我也有理由殺人。」
律師嘆口氣,外出辦手續。
助手找文珊,「大廈管理員交出大門防盜攝影機的記錄,我看過了,當晚沒有伍宅的人進出。」
「大廈由消防梯,樓梯可有人上落?」
「樓梯在門後,前門訪客去不到,一定要自單位裡邊開廚房後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