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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6:52:34 作者: 亦舒
    詢問室里一絲聲音也沒有。

    阮綺文像是放下心頭一塊大石,噗地一聲吐出一口氣。

    律師第一個打破沉默:「誤殺,她只是個孩子,往教養所服刑。」

    楊督察不去理他。

    她凝視綺文,「現場不止你一個人,你們對老家極之熟悉,因為你們在那裡住過很久,直至那女人霸占你們的老家。」

    綺文不出聲,嘴唇顫抖。

    「警方找不到別人的指紋,綺文,你說你拿起刀向前插,我相信是真話,法醫說,兇手高度約五尺二寸左右,正合你身型,可是,事後是誰幫你拭清現場所有指紋?」

    綺文仍然不出聲。

    「是你哥哥希文可是?」

    阮氏夫婦齊齊慘叫。

    綺文叫出來:「不,不,希文在學校打球。」

    「你打電話給他,他趕來,囑咐你回家,他幫你清理現場。」

    綺文發呆。

    「他離開過一個小時,有人看見他穿著球衣借了自行車往街上方向離開。」

    綺文用手掩住臉。

    「警方已派人去找阮希文,阮綺文,現在警方正式起訴你謀殺女子方梅玫。」

    阮氏夫婦像雷擊般坐在那裡,動彈不得。

    楊督察厭惡地看他們一眼,離開詢問室。

    心理醫生跟在她身後,深深嘆口氣。

    楊督察轉過頭來,「我聽到了。」

    「幾時開始懷疑小女孩?」

    「不是甲,就是乙,不是乙,就是丙。」

    她們到合作社坐下來,各自叫了咖啡。

    「十五歲,命運如何?」

    「看陪審員怎樣判。」

    「給你做陪審員呢?」

    「這對兄妹完全是一對失敗父母的犧牲品。」

    心理醫生忽然說:「我父母在我十五歲那年也離異,繼母是我表姨,三人吵起來,非常惡劣,姐妹還扯頭髮打架,叫鄰居報警。」

    楊督察不出聲。

    「可是,我並沒有想過要一刀插死任何人。」

    「你懦弱。」

    「可能是,我躲到圖書館去讀書,不到晚上不回家。」

    「化悲憤為力量,結果名列前茅。「

    「所以,如果我是陪審員,我會判阮綺文謀殺。」

    「才十五歲。」

    「不小了,該知道殺人償命。」

    「這是一個殘酷悲涼的世界。」

    心理醫生說:「誰說不是,你會生孩子麼?」

    「不。」楊影蘇一口拒絕。

    心理醫生說:「我甚至不想結婚。」

    六個月後,阮綺文一案有了結果,因案情嚴重,法院以成人身份審判,陪審員裁定她誤殺罪名成立,入獄七年,阮希文協助消滅證據輕判六個月。

    兩個少年的一生就此改變。

    自法庭走出來,楊督察看到阮氏夫婦相擁飲泣,奇怪,他們不再爭吵。

    誰知道,也許綺文父親真會因此回家也說不定。讓我進來  方珍珠督察正在與手足開會。

    「這件案子牽涉到幫會仇殺,導致市民不安,需儘快破案。」

    秘書忽然敲門進來,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方督察露出略為訝異的神色來,與同事們說:「對不起,借十分鐘。」

    她離開會議室,匆匆走進辦公室,一進房門,已經有人說:「珍珠,別來無恙?」

    方督察又驚又喜,「楊師,甚麼風把你吹來?大駕光臨,蓬蓽生輝。」

    被方督察叫師傅的中年男子雙目炯炯,哈哈大笑。

    他說:「珍珠,你青出於藍,青勝於藍。」

    方督察斟上咖啡,「已大量應用過成語了,楊師,有甚麼事找我,我可以做甚麼?」

    那楊師說:「我想把你調回謀殺組破一件案。」

    方珍珠揚起一條眉毛。

    「上星期三晚上,周光星議員的女兒在家中遇害,你可知此事?」

    「在報上看到。」

    「案子到今日還沒有頭緒,周氏到局長處投訴,局長昨日召見我,說了幾句,囑我做好些。」

    珍珠輕輕說:「每日都有好幾宗命案,警方均公平努力處理。」

    「局長批准你到我處工作一星期。」

    「我正在做一單幫會仇殺。」

    楊氏微笑,「幫會只好等一等了。」

    珍珠無奈。

    「珍珠,你是我得意門生,我預計你七十二個小時可偵破此案。」

    他把一疊資料放在桌子上,壓力來了。

    「我要回總部,大慶區有一宗離奇少女連環失蹤案需要處理。」

    珍珠送師傅到門口。

    師傅轉過頭來,「找到男朋友沒有?」

    珍珠把他推進電梯內。

    她回到會議室,與同事們部署了偵察方針,同助手王玫說:「由你接棒,好好立功升職,我將調出去辦一件兇殺案。」

    「可是周議員女兒那宗?」

    「咦,你幾時變成鬼靈精?」

    「方督察,帶我過去。」

    「不,這邊需要人。」

    「你更需要我。」王玫不放鬆。

    「七十二小時之內可得破案呢。」

    「難不倒我們。」王玫一句是一句。

    「好,跟我來。」

    她們在辦公室坐下,攤開資料。

    王玫一看怔住,「嘩,這樣兇殘!」

    方珍珠不出聲。

    這是機密資料。

    十九歲少女周子瑜深夜在家遭人謀殺,兇器是一支哥爾夫球棒,兇手用力過度,球棒折斷,他意猶未足,用斷棒插過少女頸項,把她長發像針穿線般扯過頸項,少女整個頭像一隻摔爛蛋糕,不忍卒睹。

    「誰,誰那樣恨她?」

    方珍珠放下照片,「情殺案。」

    「可是你看資料,警方認為是入物行劫,因有財產損失。」

    「不,這肯定是情殺案,一個人必需要愛得極度強烈才能恨得那麼徹底。」

    「讓我們去找她的男朋友。」

    「這是她遇害前的照片。」

    「啊,是個美少女。」

    照片中的她巧笑倩兮,明眸皓齒,長髮披肩。

    「去打一個電話,我們明晨到周議員家去。」

    王玫一聲是走開。

    方珍珠嘆一口氣,又一個美好生命硬生生截斷,每次都叫她感慨萬千。

    她組合了幾處疑點。

    稍後王玫回來,「約了明晨八點。」

    「那麼早?」

    「周議員夫婦要出門,只有那段時間有空。」

    「他們仍住在那大屋裡?」

    「打算搬走,離開傷心地。」

    她倆一直研究案情到深夜。

    「王玫,你看,周子瑜的男友叫柏少彬,警方已經與他談過幾次,他有不在場證據,當晚,他在一間教會做義工髹牆壁,神職人員可作人證。」

    「少女遭入屋兇徒殘殺,屋內沒有人聽見?」

    「據警方記錄,周議員夫婦出外度假,傭人剛巧放假,屋內只得她一個人。」

    「嗯。」

    「兇器,那枝哥爾夫球棒,屬周議員所有,整袋放在門邊,兇手順手抽出一枝應用。」

    「大宅警鐘被關掉,大門無撬鑿痕跡,全屋沒有陌生人指紋與腳印。」

    「難怪破不了案,唯一疑兇有不在場證據。」

    「確是一個熟人所做。」

    王玫偷偷打了一個呵欠。

    「該下班了。」

    第二天一早,她倆齊集了前往周宅。

    周太太親自來開門。

    那哀傷的母親看到兩個大學二年生似的年輕女子,便衣,穿白襯衫卡其褲——經典服裝又來了,頭髮剛洗過未曾吹乾,素臉,還帶三分稚氣。

    她忽然覺得破案無望,不禁傷心流淚。

    方珍珠輕輕說:「周太太,請你予我們信心。」

    周太太只得點點頭,引她們進屋。

    大宅華麗堂皇,並非每個議員都這樣富有,周氏一直是成功商人。

    方督察與助手在屋裡巡視一遍。

    「失去的小型夾萬就在這裡?」

    「是,放在書房書架下格,重一百磅,整座抬走。」

    抬那樣重物,應有足印留下,可是鑑證科一無所獲,可見兇手已清理現場。

    兇手對周宅熟悉得像自己家一樣。

    這時周議員走出來,他大聲怒吼:「兇手一定是柏少彬,除了他還有誰,警方兜兜轉轉幹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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