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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6:51:20 作者: 亦舒
    日籍小販把栗子交給蘇西,捧在懷中暖呼呼。

    風真勁,他倆一時不願回到室內去。

    終於,蘇西轉頭回到餐館內。

    蘇西把栗子交給雷律師。

    她正在吃串燒白果,故笑說:「白果白果,許多送信的人都忌諱。」

    飯後他們分頭回家。

    第二天一早,雷家振來接她,兩人不約而同芽象牙白的套裝,蘇西不禁笑了。

    雷家振帶來一頂緞子蝴蝶結型帽子,蘇西戴上,覺得剛剛好。

    雷家振一直這樣照顧她。

    「我還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婚禮。」

    蘇西輕輕說:「不過是私人儀式,法律尚未通過。,,

    到了會場,發覺與一般禮堂的裝飾差不多。

    剛站定,蘇進已經迎出來。

    他緊緊握著妹妹的手,忍不住張望她身後,希望其餘兩個也來。

    但是他只看見雷律師。

    他不敢露出失望的樣子來,怕對人客不敬。

    他微笑說:「歡迎你們來。」

    出現的客人才是最要緊的。

    「我給你介紹彼德。」

    蘇西看一眼就喜歡麥費頓。教養不是裝得出來的一件事,他不但高大英俊,難得的氣儒雅。

    蘇西與他握手。

    彼德問:「好像還有一位蘇小姐,沒有來嗎?」

    啊,把雷律師誤會成蘇西的姐妹了。

    雷律師笑起來。

    咦,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對一位女士最佳的恭維,便是減她的壽。

    彼德抬起頭來,看到蘇西正抿嘴,他灰藍色雙瞳濺出一絲笑意。

    肯定是個聰明人,但願他會好好照顧蘇進。

    麥費頓家族全部人等在場觀禮。

    他父親是一名劇作家,母親是時裝設計師,兄弟三人,親切和藹。

    彼德本身是一家古玩店的老闆。

    雷家振在蘇西耳畔輕輕說:「幸虧來了,否則,真不知道世界已經大方到這種地步。」

    儀式簡單,二人交換了指環,擁抱一下。

    酒會在附近的酒店舉行。

    彼德說:「蘇西,假如你不必回去梳妝,可到我小店來參觀一下。」

    蘇西笑,」我不用換衣服。」

    選擇多麼明顯,誰高興對牢梳妝鏡子呷哩嗑噴。

    她先把禮物送上。

    彼德拆開來一看,立刻把手錶與紐扣戴上,表示尊重,並且給他的父母觀賞。

    蘇進投來感激的目光。

    雷律師說:「他整個臉容祥和得多,彼德對他有好影響。」

    「有人那樣愛我,我脾性也會舒但。」

    「我得回去小慈。」

    「耽會兒。」

    麥費頓古玩店並不小,事實上樓高三層,貨色包羅萬樣,都是精緻的擺設,標價柏五百美元至萬餘元,人人負擔得起,可以想像生意一定很好。

    蘇西對一串古董黃水晶珠鏈多看了兩眼。

    那麥氏好不擅觀人面色,立刻喚人取出給蘇西戴上,並稱讚說:「陽光顏色襯陽光笑臉至好看不過。」

    蘇西微笑,」無功不受祿。」

    他看看標價,」十元。」

    「大便宜了。」蘇西忍住笑。

    「那麼,一百元吧。」

    像到了鏡花緣中的君子國一樣。

    蘇西覺得有趣到極點,」五百元我替你買了它。」

    「不可以不可以,收到足一百二十元。」

    蘇西答:「好吧。」

    彼德又說:「你來看看這把拆信刀,三十元買下,送給雷女士最好不過。」

    蘇西一看,只覺好看,忍不住取起觀賞。

    彼德在一旁解說:「花百姿製品,沙皇時代;日物,相信由宮中流出,刀身由西伯利亞綠玉雕成,刀柄鑲一俄國古金市,金市上頭像是凱撒琳女皇,裸上鮮紅色搪瓷,本來金市最忌上色,可是由花百姿做來,卻又妙到巔峰,請注意它的原裝飾盒。」

    太漂亮了,雷律師案頭多一把這樣的裁紙刀,想必生色不淺。

    彼德請她到後堂喝咖啡。

    他輕輕說:「蘇西,看得出你是真心關心進。」

    蘇西笑一笑,」應該的。」

    「蘇西,有空到舊金山來,當是自己的家即可。」

    「一定。」

    蘇西與他擁抱一下。

    她喜歡彼德比蘇進多。

    丫餐酒會時因為人多,已不方便說話。

    蘇西與雷家振並非坐在同一張桌於上。

    蘇西喝了許多香擯。醉醺醺的,十分愉快,她喜歡婚筵,人生苦多樂少,一定要自尋歡樂。

    好兒位男生過來同她說話,仲蘇西信心充沛,忽然之間,她不再嫌自己的鬃發太蓬,眉毛太粗。

    一名侍者過來,遞給她一張字條。

    蘇西一看。連忙丟下眾人向花園走去。

    那處有一座亭子,柱上掛滿紫藤,香氣撲鼻,白色粉蝶來往穿梭,朱立生就在那裡等她。

    蘇西無奈地笑。

    「你看上去像仙子一樣。」

    蘇西摘下帽於,撥散頭髮,嘆口氣,坐下來。

    朱立生忽然問:「你可願在這甲結婚。」

    蘇西答:「但願如此,可是,首人,我們有。一大堆解釋需要處理。」

    「你的感覺可與我一樣。」

    蘇西看著他,輕輕答:「是,肯定一樣。」

    他嘆口氣,」我會負責。」

    「一人負責一半。」

    朱立生忽然發覺:「你喝過酒。」

    「壯了一點點膽,可是非常清醒。」

    「希望酒醒後不致'於改變主張。」

    「我希望我會。」蘇西苦笑。

    朱立生走近她身邊,伸出雙手,輕輕握住她的纖

    腰,低下頭去,親吻她的秀髮。

    早上剛洗過,頭髮深處似還有一絲潮濕,他嗅著發香,陶醉得帶一絲悽惶。

    真沒想過到今日又會與愛戀一頭撞上。

    一定須謹慎處理,否則萬劫不復。

    半晌他抬起頭來,忽然看到有人站在他們面前。

    跟著,蘇西也呆住。

    那人,當然是雷家振。

    她站在那裡已經有一些時間了,目睹一切,他們沒發覺她,她則太過震驚,像那種暮然中槍,不知血自何處噴出,詫異得要四處尋找傷口的人一樣,一下子不知痛。

    三個人互相凝視。

    這時,蘇西伸過手去,握住了朱立生的手。

    過了很久,才聽得雷家振哺吶說:「這不是真的。」

    蘇西覺得再加以掩飾,就不是一個人了。

    她鼓起勇氣說:「是真的,們是,我不知道他同你的關係。」

    雷家振而如死灰,看著朱立生,」你欺瞞我。」

    朱立生只簡單他說:「對不起。」第八章  雷家振漸漸恢復知覺,她一陣心酸,無法抵擋,蹬蹬向後退廠三步。

    她的學養、她的理智、她的聰敏,終於在這一刻派上了用場。

    她的聲音鎮定得令她自己都吃驚,」你原本可以早一點告訴我。」

    朱立生迷茫地答:「直到這一刻,我才肯定我的去向。」

    雷家振轉過頭去看蘇西,」你呢。」

    「我會與他結婚。」

    「朱啟東又如何。」

    「他是我的責任。」

    雷家振悅:「看樣子,好像無人無事查以抵擋你倆。」

    他們異口同聲回答:「正確。」

    雷家振低下頭,她看到地下血跡斑斑,哎呀一聲,掩住胸脅這血只有她一個人看得見,她腳步踉蹌,觸鼻是一陣腥臭昧,這紫色的叫什麼花,如此難聞,令人一世難忘,雷家振頭都昏了。

    蘇西想過去攙扶她。

    雷家振深深吸進一口氣,轉頭,一個人走出去。

    蘇西跟在她身後,被朱立生拉住。

    「讓她一個人靜一靜。」

    蘇西低下頭,」我無異用一把利刀插進她的心臟。」

    朱立生訝異問:「你真認為有這樣嚴重?」

    蘇西看著他,」你太不了解女性了。」

    「我們不要再討論這個問題。」

    有人出來找他們。

    蘇西一時不能走,她負責賀詞。

    人客中已沒有雷家振,她一定已經離去。

    等到筵會結束,蘇西與朱立生趕回家去,只見人去樓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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