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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6:49:56 作者: 繡錦
劉浩維到底還是有點眼色的,都聽那女人這麼說了,頓時有些不好意思,為難地道:「要不你還是先忙去吧,我們再等一會兒,很快就有車過來。總不能耽誤你的正事。」
「沒事兒,」金明遠熱情地給我們拉開了車門,笑道:「我正好不願意應酬這些人,好不容易才找到個藉口能溜走,你們就別客氣了。」
人家都這麼說了,我們要是再不上車可就矯情了。
「剛才那個是我秘書,」一上車,金明遠就開口解釋道:「姓曾,不是個本分人,回頭我就把她調走。」
到底才剛見面,這…這種事情跟我們說似乎不大好吧。我心裡想。
但劉浩維似乎沒有考慮這麼多,只是好奇地問:「你知道她不對勁,幹嘛還帶著她,難道----」他的語氣頓時變得曖昧不明。男人嘛,都懂的。
金明遠並沒有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只是笑笑,道:「她工作還算認真,能力也不差,既然我知道她有問題,自然會提防。與其找個沒本事,更不了解的秘書跟在身邊,倒不如就用她了。能利用為什麼不用?」
你說這些生意人,腦子裡頭到底都裝得些什麼,這話說得----我一點也聽不懂。
劉浩維顯然也不懂了,「那你為什麼又要把她調走?」
金明遠意味深長地笑起來,我隱隱約約能感覺到他的目光透過後視鏡在我面上掃過,「不喜歡,」他道:「我是說,有人不喜歡她。」
我只覺得臉上熱熱的,不曉得為什麼自己的心會忽然間怦怦地跳得厲害。為什麼總覺得他的每一句話都若有所指?
劉浩維繼續又一茬沒一茬地跟金明遠繼續說著話,說到高興的地方,還時不時地爆發出一陣大笑。看得出來,這倆人心情都挺好。這個小小的空間裡,唯一納悶的人估計也就我一個了。
金明遠一直把我們送到樓下,又幫忙抱著泡菜罈子上了十一樓。
「這是你家?」在等電梯的時候,金明遠問劉浩維。
「不是,是慧慧家。」劉浩維有些汗顏地回道:「我掙錢的本事還不如她呢,這小公寓是她自己買的,原本也是一個人住。我這不是快流落街頭了嘛,就請她收留一陣。」
金明遠頓時好像來了興趣,一臉好奇地問,「這裡環境好像不錯,不知道附近還有沒有房子賣?」
聽他這意思,難道打算在我們這小區買房子?
別開玩笑了!我們這小區,最大的戶型也才一百平出頭,他這樣的精英,不是應該住著小別墅還嫌棄人家房子不夠大麼……「慧慧…慧慧……」劉浩維猛地一彈我腦門,「想什麼呢,人問你話呢?」
「啊?什麼?」我遲鈍地抬頭看他倆,「什麼事?」
「明遠打算在這裡買套房子,你知不知道這附近誰家房子要賣的?」劉浩維還真是個榆木疙瘩,人家隨便問問他還當真。
我「哦」了一聲,敷衍道:「回頭我去找物業問問。」
金明遠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眉目帶笑。
「好!」他說。
五十八
我沒想到家裡會忽然來客人,所以進門後有些措手不及。地板已經有一個禮拜沒有拖過了,桌上還放著昨天晚上沒吃完的麵包和瓜子,更重要的是,洗手間裡還堆著昨天剛換下來的衣服……所以我一開門就先沖了進屋,反手就把他們關在了外頭。劉浩維還使勁地又是敲門又是大吼,倒是那個金明遠沒聲音。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地將所有東西全塞進了柜子,屋裡一下子看起來清慡了很多,只是地板絕非這一兩分鐘能搞定的。不過好在地板顏色偏黃,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有多髒。
再環顧四周,確定萬無一失了,我這才小心翼翼地打開門,賠笑著道:「家裡有點亂,收拾了一下。」
劉浩維沒好氣地瞪了我一眼,金明遠則看著我笑,目光中全是瞭然,就好像,他早就猜到了似的。
這個金明遠讓我捉摸不透,他的眼睛裡總寫著瞭然,明明我們是時隔近二十年後的第一次見面,可他總是一副好像對我很熟悉很了解的樣子。我低頭,我微笑,我難為情,我故意板著臉面無表情……卻好像永遠瞞不過他。
我們進屋把東西放好,劉浩維完全沒注意到我屋裡的變化,金明遠的目光在客廳的柜子上流連了兩秒,朝我微微地笑。我的臉一下就紅了。
我現在總算知道為什麼我只能做工薪階層了,我們這一大家子人當中,就沒有一個像他這麼精的。
把東西放好後,劉浩維說要請吃飯,於是就在小區門口的餐廳找了個包間坐下。
因為遠來是客,劉浩維很客氣地請金明遠點菜。他也不見外,連菜單都不看,直接就問服務員,「來一份油炸小泥鰍,一個紅燒小河魚……」他一口氣點了四個菜,聽得我和劉浩維都睜大了眼。
劉浩維瞧瞧我,又瞧瞧他,開玩笑道:「你們倆不會是早就串通好的吧,怎麼點的全是慧慧最喜歡的。」
金明遠不說話,笑著看我,眼睛微微彎起來,嘴角有好看的弧度。
真要命,這個男人!
我心裡暗暗地告誡自己,這個男人是毒藥,千萬不要陷進去。像他這種美貌與金錢並重的男人,周圍環伺的眼睛不知有多少雙,隨便哪一個都能直接把我給炮灰了。他連曾秘書那樣風情萬種的嫵媚女人都瞧不上,眼界可想而知有多高了。我要真對他有點什麼意思,那不是自取其辱嗎。
說到這裡,我不由得想起大學時暗戀的那個男生來。
那個男生是我們班班長,相貌英俊,談吐優雅,偏生又對女生格外的溫柔,引得一眾年輕的女孩子們統統拜倒在他的休閒褲下。我那會兒年少不懂事,也中過招。大三那年的聖誕節,我還傻兮兮地折了一千個千紙鶴準備向他表白,結果當天晚上的聖誕晚會,他就手挽著我們院花出現了。
後來我就想明白了,有些人就是只供我們普通人瞻仰的,不能肖想,就比如班長,比如我面前的這個男人。
服務員才剛上菜,劉浩維就出去接了個電話,一會兒鬱悶地回來了,道:「單位有點急事,我得過去一趟。金大哥抱歉,慧慧你幫我好好招呼。」說罷,又朝我使了個眼色。我趕緊起身跟著他出來。
劉浩維從錢包里拿了五百塊錢塞給我,道:「你替我好好招待,不用省錢。」
雖說劉浩維從來就不是個小氣人,但我還沒見過他這麼大度呢,一頓飯就五百塊,這可不是我們平常的消費水平。再說了,就咱們這地兒,給我五百塊也花不掉啊,總不至於讓我開瓶酒吧。劉浩維都不在了,難道讓我陪酒?
劉浩維急著回單位,說了幾句話後就急匆匆地走了。我只得硬著頭皮回包間,金明遠端端正正地坐著喝茶,見我回來,馬上又露出一貫溫和的笑容。這一回,卻讓我覺得十分地刺眼。
這個男人,明明知道自己是朵招蜂引蝶的玫瑰花兒,偏偏還作這又溫柔又小意的姿態,這豈不是要了我們女人的命。
我竭力地鎮定心神,強壓住噗通噗通亂跳的心,努力地作出端莊又自然的樣子來,禮貌又客氣地朝他招呼道:「金總,請用。」
他眼睛裡有失落一閃而過,但臉上還是帶著溫柔的笑意,很熟絡地跟我說著話,不一會兒還問我,「慧慧在哪裡工作?」
慧慧?我險些咬到了舌頭。什麼時候我跟他熟到可以這麼稱呼的程度了?
我睜大眼睛瞪著他,有些不客氣。他卻仍是在笑,眼神溫柔,眸光中有安靜而關切的味道。他看起來又認真又誠懇,跟我曾經見過的那些喜歡勾搭漂亮女孩子的男人們完全不一樣。這多少讓我打消了一些顧慮,也許,他只是把我當做很久不見的小妹妹,並沒有隨便放電的意思?
「我在法院上班。」我夾了一筷子小泥鰍,低頭回道。
他聞言似乎有些意外,手裡的筷子立刻停了,眉頭微微蹙起,似乎有些事情想不通,又好像帶著幾分不確定,過了幾秒鐘,才猶豫著小聲問:「我以為----你是醫生?」
我頓時有種無地自容的羞愧感,連最喜歡的小泥鰍都快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特別拘束地道:「我…我本來是打算當醫生的,可是,讀完大學沒找到工作,所以----」這種事情說起來真是太掉面子了,我以為像他這樣紳士,會比較照顧女孩子的情緒,看來我想錯了。
他卻好像鬆了一口氣,剛剛變得有些僵硬的面部線條也柔和起來,聲音里都多了些如釋重負的味道,「抱歉,我只是,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十九年前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送我回家。那會兒我還住在新民路我爺爺開的中醫診所。從爺爺輩兒開始,我們一家人老老少少全都是醫生,到了現在,就剩我和劉浩維倆異類。我想這也是我們倆關係這麼要好的一個重要原因吧。
「你在北方念的書吧?」他繼續問,好像只是隨口一提,「你說話時帶北方口音,跟我認識的本地人不大一樣。」
「我在北京念的大學,」我點頭回道。其實心裡有些疑惑,以前念大學的時候,在北京待得久了,說話的確帶點兒京腔,可現在我都回來多少年了,整天操著一口塑料普通話,自己都覺得挺囧的,他怎麼就能從我這口典型的C城腔普通話里聽出北方口音來呢?
「去過D城嗎?」他又問,眼睛一直盯著我看,炯炯有神。
我低頭瞧瞧檢查自己的穿著,沒發現有什麼異常,又仔細想了想,才回道:「沒有。」說話時腦子裡卻忽然有些畫面閃過,幽深而乾淨的小巷子,開著小小太陽花的花園,還有----明朗又乾淨的少年……一時失神……
真是奇怪,難道真是被雷給劈得有些精神分裂了?
估計他也看出我傻兮兮禁不住問了,沒有再繼續問我話,只是殷勤地幫我布菜,一會兒讓我嘗嘗這個,一會兒讓我嘗嘗那個,還興高采烈地跟我說這個菜的火候不夠,那個菜又應該怎麼做……我一時沒忍住,就笑著問道:「聽金總這話的意思,難道還會做飯?不知道什麼時候有口福能吃到金總做的菜。」
沒想到他立刻就應了,「要不就後天吧,我買菜去你家。唔,你會包餃子吧。」
我都傻了,他怎麼會答應我這種失禮的邀請呢?這樣的男人,不是應該穿著禮服舉著紅酒杯在華麗的酒會上穿梭,時不時地跟艷麗而美貌的模特兒、明星什麼的調**嗎?我想像不出他繫著圍裙在灶台上忙碌,弄得滿身麵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