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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6:49:56 作者: 繡錦
    我愣了一下,飛快地在信紙上寫了兩個字,又趕緊找了個信封把它裝起來,上頭寫好明遠的名字,放在客廳的茶几上。

    「瞧瞧你們這些小青年,真是矯情。」廖媽媽沒好氣地笑道:「這有什麼話不能見面說,還非要裝模作樣地寫封信。哎,真是越來越搞不懂你們了。」

    我乾巴巴地應和著廖媽媽笑了兩聲,然後去洗手間洗漱準備睡覺。

    小心翼翼地進了房間,屋裡並沒有章老頭的影子,我稍稍鬆了口氣。捂著胸口拍了拍,剛放下心來準備睡覺,房間中央忽然出現一團溫暖的光環。我身子一沉,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那光環越來越大,越來越亮,光環中央也漸漸出現了章老頭的影子,過了十幾秒鐘,他的整個身體才清晰地出現在我的面前。

    「不錯不錯,」章老頭笑得眼角的褶子全都鑽了出來,煞是嚇人,「慧慧你這次的工作做得非常好,比我們預計的時間要快了許多。剛剛得到消息的時候,我都還有些不敢相信呢。你這女娃兒做事真是讓人放心,嗯,前途一片光明啊。」

    我低著頭,盯著地板一言不發。

    章老頭依舊沉浸在完成任務的喜悅中,激動又興奮地發表了一番感言,足足說了有半個小時,才終於回到正題上。他咳了兩聲後道:「那…這個…差不多我們就該回去了……」

    回去……

    可是,我怎麼能就這麼回去?

    我走了以後明遠怎麼辦?廖媽媽和劉爸爸又該如何面對女兒的死?他們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們,怎麼能理解我們人世間的感情。

    「慧慧,慧慧----」章老頭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豁著嘴笑道:「哎喲,你也開始裝深沉了。趕緊地走吧,難道還能在這兒過一輩子還是怎地?」

    他這話實在說得又錐心又…有道理。我不可能在這裡永遠待下去,總會在某一天離開。所以在剛開始的時候,我還十分理智地約束著自己的感情,只是感情這種事,又如何能完全控制得住。

    「廖媽媽----」我艱難地開口,才剛說了幾個字,就被章老頭打斷,「他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你不是老去醫院檢查嗎,這個身體的機能早已經開始萎縮,從去年開始,就完全靠著法術和你的精神力量在支撐著。上個禮拜,醫院就已經下了病危通知,你隨時可能會一覺睡下去再也醒不來。」

    可是,廖媽媽卻從來沒有表現出來過。她還是整天樂呵呵的樣子,若無其事地和我說話,開玩笑。劉爸爸也還是老樣子,嚴肅而古板。

    也許,他們只是不想讓我看出來。在轉過身的時候,他們的心裡該是多麼難受。

    「走吧,」章老頭嘆了一口氣,口中默念有聲。我的腦袋一沉,緩緩地躺倒在了床上。

    ……

    然後我是被一陣粗魯的敲門聲給吵醒的,伴隨著敲門聲的,還有老爸高亢的嗓門兒:「慧慧,慧慧,怎麼還沒起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要不咱們再去醫院……」

    我睜開眼睛,陽光透過窗戶已經照在了我的床上,屋裡依稀還是先前離開時的樣子,熟悉而又陌生。

    老爸見我沒回應,更加急切地開始叫喚,罷了又趕緊去叫老媽幫忙去了。

    我揉著腦門坐起身,緩緩地下床,腳剛剛著地,忽然一陣天旋地轉,腿一軟,就倒在了地上。

    敢情劉曉曉的毛病還遺留在我身上了?

    我氣得直想罵娘,好不容易才扶著柜子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挪到門口開了鎖,老爸老媽立刻沖了過來,大聲問道:「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

    結果我又被送去了醫院,掛了兩瓶水才放我出院。醫生說是血糖太低,讓我多吃點。

    我本來想立刻出發去找明遠的,結果又給耽誤了。

    只得趁爸媽不在的時候偷偷給老家掛了個電話,等了好半天,才聽到有人接,一個年輕而陌生的女人在電話那頭柔聲道:「喂,你好」……五十六

    明遠的家裡怎麼會有女人在?而且還是個年輕女人?

    我頓時就不淡定了。要不是腦子裡還存著一絲理智,怕不是立刻就要大聲地質問她是誰。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我努力地壓抑著內心煩躁不安的情緒,用儘量正常的語調問:「明遠在嗎?」

    電話那頭女人的聲音顯得有些驚訝,「您找金總?請問您是----」

    「我姓鍾,你跟他說他自然就明白了。」我終於有些不耐煩了,什麼時候開始連和他通個電話也要層層盤問,這種感覺真不好。但是讓我更在意的是,這個女人是誰?為什麼在我們的家裡會冒出個外人來?

    那女人倒也沒生氣,客客氣氣地回道:「您好,鍾小姐,金總剛剛接了個電話出去了,可能得過一陣子才能回來。您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轉告嗎?」她剛說完,電話那頭又傳來別的聲音,有人高聲招呼道:「曾秘書,還幹嘛呢,快點過來啊,我等著聽牌呢……」

    原來是在打麻將呢。我心裡總算好受了些,一群人在家總比他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要放心多了。

    剛才那聲音聽得有些耳熟,「古恆也在呀?」我疑惑地道。

    曾秘書的語氣頓時熱絡起來,「您認識古警官,鍾小姐是金總的老朋友吧,要不要我請古警官過來接聽一下。」

    「不用了,不用了。」我趕緊大聲喝止道。要是古恆真來了,還不得以為電話這頭是個鬼呀。「唔,回頭你跟明遠說一聲就行了,我再給他電話。」說罷,生怕她真把古恆叫過來,趕緊把電話給掛斷了。

    曾秘書!曾秘書?我怎麼聽怎麼覺得有些彆扭。到底是哪兒不對勁呢?

    正琢磨著呢,忽然聽到有人高聲喚我的名字,「慧慧你給誰打電話呢?」

    我一轉身,就瞧見劉浩維拎著個大包邁著大步子朝我這邊走過來,臉上又是擔心又是意外,「姨媽說你病又反覆了,害得我急急忙忙趕過來。你不在病房好好待著,跑這裡來打什麼電話。沒帶手機嗎?」

    我搖搖頭,出來的時候急,哪裡還記得這事兒。不止是我,爸媽都沒帶呢。

    「你----」劉浩維把臉湊過來,狹長而銳利的眼睛盯著我仔細地看,「慧慧,你不是背著我們偷偷交男朋友了吧。」

    這劉浩維什麼時候這麼精了。我趕緊裝出一副好像聽到什麼大笑話的表情來,嗤笑了兩聲,然後板著臉道:「劉浩維,你說的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劉浩維估計也覺得自己說的話太沒譜了,乾笑了兩聲後,又道:「我就開玩笑呢,知道你沒有。要不然,你病了這麼久,也沒人過來瞧瞧,要真有男朋友,那也太不合格了。不說姨父姨媽不同意,我也不會放過他。」說話時又搓了搓手,擺出一副想要大幹一架的架勢來。

    要不怎麼說男人的身體裡都有暴力因子呢,總想著用武力解決問題,哎。

    我繼續回病房掛水,因為不算嚴重,所以下午就出了院,不過醫生讓我後天再回來複診。

    回家後老媽一直在屋裡陪我,連晚飯都是老爸去做的,害得我總沒有機會再給明遠打電話。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她老人家去睡覺了,我才摸出手機,屋裡忽然又一亮,不用說,章老頭又來了。

    「喲,還準備給我頒勞模獎呢?」我笑呵呵地問,才一開口就覺得有些不對勁,章老頭的臉上陰沉得像冬天的寒風,我還從來沒有見到他臉色這麼難看過。

    「鍾慧慧啊鍾慧慧!」章老頭咬牙切齒地用手指頭點著我的腦門兒,恨鐵不成鋼地罵道:「我還說你聰明,聰明個屁,你就是個傻帽!啊,我跟你說了多少回了?我是怎麼叮囑你的?不管怎麼樣,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就算人命關天也不能泄露天機,你你你----你說說,你都做了什麼?你真是令我太失望了……」

    我心虛地轉過身去,小聲地回道:「我也沒幹啥啊。再說了,他都猜得差不多了,也不差我寫的那兩個字。」我在臨走前給他的信中寫了兩個字,「等我」。以明遠的聰明,不會不明白我的意思。其實就算我不說,他也有可能等下去。可是,有希望的等待和沒有希望的等待,那種日子的過法不一樣。我真的不想他在這漫長的十一年時間裡過得那麼痛苦。

    結果我不說話還好,才回了一句,章老頭就愈加地暴躁了,「那他自己猜到的跟你提示的能一樣嗎?人家是神仙,你是人,待遇當然不一樣。這要是五雷轟頂下來你能受得住?要真弄得個形神俱滅,你找誰去?」

    五雷轟頂,形神俱滅!老天爺,這…這也太過分了吧,我才留了兩個字而已!就算問罪,也得有個程序,有個輕重吧。

    我哆嗦了兩下,不敢再說話。這天界的神仙就是沒人性,一點兒人情味都沒有,早曉得就不該替他們辦事,辛辛苦苦累了這麼多年,一點功勞都不說,結果才兩個字就要我的命。這都是些什麼神仙啊。

    章老頭唾沫橫飛地在我屋裡罵了足足有半個小時,我老擔心家裡人聽到聲音過來問,可等了半天也不見動靜,想來這老頭子來之前還是動過手腳的,估計在我房間裡用了法術,把聲音都給隔離了。

    等他罵完了,我把心一橫,咬牙道:「你說怎麼辦吧?」

    章老頭嘆了口氣,一副我罵你也是為了你好的表情,語重心長地道:「慧慧啊,你也知道,天界的這些事我也作不了主,反正這事兒一出,你現在的職務肯定是保不住,回頭我把你工資結一結,咱們就算交接完成了。至於懲罰什麼的,我根本就插不上手。不過你也別太擔心,天界畢竟還得考慮那位的想法。我琢磨著出不了人命,也就意思一下。」

    可問題是,天界的小意思,跟我們的小意思似乎不在一個檔次上。我很擔心他的小意思讓我痛不欲生啊。要真把我弄個失明癱瘓半身不遂什麼的,還不如直接要我的命算了。

    章老頭走後,我就什麼心思都沒有了。心裡頭又慌又亂,滿屋子地走來走去,根本不曉得該幹啥。正難過著,忽然聽到外頭「轟----」地一聲巨響,這大晴天的晚上居然轟了一個響雷。

    我頓時嚇得兩腿發軟,半步也動不了。緊接著又是一聲雷,狠狠地打在我的窗口,屋裡頓時一片狼藉,玻璃渣子碎了一地……騙人的章老頭,剛剛還說只是小懲大誡,結果一轉身雷就來了。我就算長十條腿也躲不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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