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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6:49:56 作者: 繡錦
    對此小明遠特別地驕傲,有事沒事兒就跟旁邊的小夥伴炫耀說我是他姑姑,還老得瑟地說「這個故事姑姑早就說給我聽了,那個青蛙……」劇透得一塌糊塗,不過也成功地吸引了一大群毛孩子。

    於是,我索性把他叫到台上,讓他給大傢伙兒說一說。其實心裡頭還有些打鼓,到底才四歲,這要是一緊張,說不定連話都不敢說了。

    可小明遠膽子卻大得很,一點也不怯場,講起故事來還聲情並茂,底下的小娃兒們都嘻嘻哈哈地看著他,又是羨慕又是佩服。我瞧見他們這模樣,心裡頭頓時有了個主意。於是跟小吳老師一商量,決定以後的故事課我每天只講倆故事,剩下的時間讓小娃兒們自己上台表演,一方面培養他們組織語言的能力,更一方面更能鍛鍊他們的膽量。

    於是小傢伙們一下子就炸開了鍋。

    小娃兒們誰不愛出風頭?反正我小時候要是被選上去台上表演跳舞什麼的總會樂上許多天,這些毛孩子自然也不例外,第二天放學的時候,要求上台的表演的就有十幾個,有幾個激動的,恨不得直接衝上講台,一時讓我頭痛,不曉得到底該選誰。

    大傢伙兒的熱情雖然值得表揚,可我也不能騰出正常上課的時間讓他們講故事呀。可又不能打擊大家的積極性,我真是腦袋都大了,不由得暗恨自己怎麼想出了這麼個餿主意,這不是自己為難自己嗎。

    一個人在家裡頭琢磨了半天,好歹被我想出了個法子,讓他們自個兒組隊,不光講故事了,還得把故事給演出來。這個難度可比講故事大多了,當然小娃兒們愈加地興奮起來,一放學就三個一群,五個一夥地湊了堆兒。

    我們家小明遠被大河拉去了他們隊,每天放學後五個小娃兒全湊到大河家院子裡偷偷商量表演的事兒,我反正不參與,由著他們自得其樂。

    於是第二天就沒有人主動要求上台了,大家都卯足了勁兒要好好準備呢。

    放了學,小明遠跟大河他們走在了一起,只不過偶爾回頭瞧我一眼,好像要確定我跟在後頭才放心似的。

    小學離我們家大概有一公里的路程,我們平時都是沿著有住戶的那一條長堤回家,一路上不斷地跟鄉親們打招呼,有時候還停下來跟人嘮幾句嗑,心情十分地舒暢。

    事情就在我沒有任何防備的時候忽然發生,上一秒還心情愉悅地準備加快腳步追上前頭的那一群孩子,下一秒就被一盆冰涼的水淋得渾身透濕。我抹了把臉抬頭一看,面前站著的居然是一臉憤然的馬丫頭。

    已經是十一月份,雖說最近天氣好,可到底是東北,寒意已經侵入了人的骨子裡。被這盆冷水一澆,頓時透心涼,那寒風颼颼的,渾身上下都跟冰棍似的。

    這馬丫頭----真他媽的不知好歹!我氣得直哼,剛要開口罵人,身後忽然有個小影子像開膛的子彈似的衝過來,狠狠地撞在馬丫頭身上。

    「打死你,壞人!壞人!」小明遠惡狠狠地瞪著馬丫頭,手腳並用地朝她身上招呼過去。

    馬丫頭先是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一反手要將他甩開。卻不料小明遠緊緊拽著她的胳膊,根本甩不動。馬丫頭氣得直跺腳,伸手就掐他的手。身後追上來的大河他們見狀,一秒鐘也沒多想,六七個娃兒全跟著一起撲了上去,馬丫頭頓時被他們給撲倒在了地上……馬丫頭雖說年紀比他們大,可小傢伙們勝在人多,一人一拳她也吃不消,小明遠年紀小力氣不大也就算了,可大河已經八九歲了,鄉下孩子從小就干農活,練得一把子實在力氣,這小拳頭砸在身上估計有得受。馬丫頭吃了他幾拳,有些受不住地哭起來。

    我雖然對馬丫頭沒好感,尤其是剛才被她一盆水一澆,心裡頭更是冒火,可這會兒瞧見她被一群孩子欺得哇哇大哭,心裡頭又有些不忍,趕緊出聲叫他們停手。

    大河他們倒是聽話,馬上就住了手,小明遠卻像是打紅了眼,狠狠拽著馬丫頭的胳膊不放手,那架勢仿佛隨時要上去咬她一口。

    就這麼一兩分鐘的工夫,路邊住著的鄉親聽到外頭的動靜紛紛出來了,瞧見我一身濕噠噠地站在路邊,馬丫頭蓬頭垢面被一群小娃兒圍毆,旁邊還倒著個紅色的塑料水盆,頓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兒。

    剛剛跟我閒聊的富貴嬸子邁著大步朝我們衝過來,大嗓門震耳欲聾,「你這個不曉得好歹的死丫頭,自己不要臉搞破鞋,還好意思……」

    這農村婦女說話就是直,一開口立馬就讓馬丫頭變了臉色,狠狠一跺腳,捂著臉就往家跑去。小明遠終於被她甩開,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哭,麻利地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迅速站到我身邊來。

    「慧慧老師,你別跟那死丫頭一般見識。」富貴嬸子拉著我往她們家走,「瞧瞧這一身,全濕了,得趕緊把衣服換了,要不准得著涼。」

    說話時又有幾個大嬸和嫂子走了過來,嘴裡不乾不淨地把馬丫頭罵了一通,「俺老早就說馬丫頭不安分,看沒錯吧。」

    「你說劉老五兩口子都老實巴交的,怎麼就生了這麼個東西呢。」

    「心大唄,」胖嫂子厭惡地呸了一聲,連連搖頭,「一門心思想跳出俺們這小破地方,一聽說那李建國的家裡頭是鄉政府的,立馬湊過去了,聽說想讓人家幫忙調到鄉政府做接待呢。就她那德行----」

    「以前不是還找過小劉嘛?」富貴嫂子原本走在最前頭,聽到後面倆人說話,特意把腳步都停下來,故作神秘地壓低了嗓門,「不過人家不搭理她。」

    我聽到這裡,心裡頭就跟吞了只蒼蠅般噁心得慌。

    原本以為那馬丫頭年紀小,不過是受了李建國的哄騙才上了當,搞了半天,原來是她自個兒湊上去的。就她這樣還好意思來找我的麻煩,也不怕隊裡人戳她脊梁骨。

    「小劉怎麼瞧得上她,字又不認得幾個,不就是個文盲。人小劉可是大學生,再說還有慧慧老師在呢,怎麼也輪不到她呀。」另一個老嫂子聞言頓時嗤之以鼻。

    我聽到這裡卻是有些發怔,這隊裡頭的大學生,除了劉江和我,還能有誰?難不成,那馬丫頭還去勾搭過劉江!

    這可真是太勁爆了!

    可是----怎麼把我跟劉江扯到一塊兒去了。

    我趕緊出來澄清事實,「各位嬸子大嫂,大伙兒在我面前開開玩笑沒關係,可千萬別傳出去,這話要是傳到劉江耳朵里,他保管臊得見也不敢見我了。」

    大伙兒看著我直笑,倒沒有再繼續開玩笑了。小明遠則睜著大眼睛看著老嫂子,臉上有些不高興。

    我在富貴嫂子家裡換了衣服後牽著小明遠回家,半路上遇到隊長叔和隊長嬸,見我這身打扮,兩人都奇怪地問我出了啥事。

    我想著一會兒富貴嫂子她們幾個肯定會添油加醋地把這事兒宣傳得全大隊都知道,也就沒瞞他們,三兩句把事兒給交代清楚了。隊長叔聽罷,一張臉頓時拉得老長,氣鼓鼓地就走了。

    到晚上,怕是全大隊的人都曉得馬丫頭潑我水的事兒,三嬸和鐵順嫂子生怕我著涼,還特意燒了胡椒湯給我,非逼著我當面喝光了。

    其實這事兒我也不打算再追究了,那馬丫頭我不喜歡是一回事兒,可下午小明遠他們早幫我報了仇,我要再追著不放,倒顯得有些小肚雞腸。這事兒就當這麼揭過去了。

    可沒想到過了三天,還是出事了。

    二十二

    這天是周六,學校只上了半天課就放大家回家去了。小明遠跟去了大河家跟他們那群小毛孩兒繼續商量著表演的事兒,我則拉了劉江一起商量去省城參加招商會的事兒。

    正說得起勁兒,忽然聽到院子外頭有人叫我,像是故意壓著嗓門似的,聲音一點也不敞亮。我支起窗戶往外看,只瞧見一個身著青布棉襖的大嬸子低著頭站在院門口,頭上包了帕子,遮住了大半邊臉,根本認不出是誰。

    許是劉江看出我面色有異,也跟著把腦袋從窗戶口探出來,瞧見那人,眉頭深深地皺起,喃喃道:「她來幹啥?」

    敢情劉江認識她?我狐疑地盯著劉江看,他臉上一紅,把腦袋縮了回來,有些不自然地扁了扁嘴,「是馬丫頭她娘。」

    「五嬸子?」我意外的同時又有些不耐煩,因為馬丫頭的關係,讓我對五叔和五嬸子也產生了不好的看法。要不是家裡大人不分輕重地寵著,那小姑娘能成這樣。於是有些不高興,皺著眉頭把窗戶放下,「她又來找我做什麼?」

    五嬸子又在外頭喚了幾聲,我想了想,這堂屋的門還大開著,要是假裝不在家似乎也說不過去,猶豫了一陣,還是嘆了口氣,一邊搖頭一邊出去開門。劉江則還坐在炕上研究我畫的圖紙。

    隔著院門,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跟五嬸子打了聲招呼,又問她有什麼事兒。

    五嬸子支支吾吾了一陣,又一臉鬼祟地朝四周看了看,壓低了嗓門朝我道:「慧慧妹子,俺們進屋說,進屋說。」

    敢情還有什麼見不得光的事兒,屋裡頭還有劉江在呢,我心裡暗道。不過既然她要進屋說,那就進屋唄,一會兒對著劉江看她怎麼說。於是開了門把她往屋裡領,一進門兒,五嬸子迫不及待地問:「慧慧妹子,這回你一定要幫忙。你要是不肯幫忙,俺們家馬丫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許是我心裡頭對她有意見,一聽她說話就有些不舒服,立馬乾脆地回絕道:「五嬸子,您話可別這麼說,你們家馬丫頭是死是活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別弄得好像是我把她逼成這樣的。」

    「俺不是這意思,」五嬸子又急又氣地拍了自己一巴掌,「瞧俺這張嘴,就是不會說話。」

    我見她這樣做小伏低,心裡頭更加不安,不曉得她這番過來到底所為何事。所以乾脆閉著嘴不說話,先等她把話說清楚。

    五嬸子似乎等著我問她的,見我一言不發,面上現過一絲尷尬,強笑了一聲,小聲道:「慧慧妹子,俺也不瞞你,俺們家馬丫不懂事,被那不要臉的李建國給騙慘了。現在,現在有了身子,你說,這可怎麼辦才好……」

    這平地一聲雷,驚得我好半天沒反應過來。這…這還是八十年代嗎,這馬丫頭膽子也太大了吧,我原本以為她也就是牽牽手什麼的,沒想到居然還……就算是二十一世紀,未婚生子也會有人指指點點,更何況是現在,這事兒要是傳出去,這馬丫頭怎麼做人。

    「慧慧,慧慧!」見我好半晌沒說話,五嬸子高聲喚了幾句。我這才猛地回過神來,腦子裡一個激靈,頓時明白了她的目的,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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