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2023-09-21 16:49:56 作者: 繡錦
小明遠一臉鄙夷地看著他,「我早就會了,姑姑教我的。」說罷,就啪啪地爬到炕邊準備穿鞋子下來。一轉頭瞧見我,立刻笑得眼睛都彎了,「姑姑,劉叔叔說小劉叔叔是大學生,可是他什麼都不會。」
劉江臉都綠了。不過他還算有風度,並沒有跟小明遠較真,只哭笑不得地直搖頭。
我輕輕敲了下小明遠的腦門,示意他不要亂說話。小傢伙偷偷地朝我吐了吐舌頭,一轉過身對著劉江他們又把小臉給沉上了,聽話地閉上了嘴。
我給他們兩個沏了茶,本來還想給小明遠沖一杯牛奶的,仔細考慮了一下,還是算了。這連瓶麥辱精都難得買到的年代,我要是大大咧咧地把牛奶端出來實在有些驚世駭俗了。
劉隊長跟我寒暄了幾句後就直接切入主題,說是劉江大學畢業還沒正式工作,家裡頭想讓他來農村多學習實踐。我一聽這話就笑了,敢情家裡頭老爺子真發威,把這大孫子趕到鄉下來遭罪了。
我心裡頭雖然清楚明白著,不過臉上還是一副笑模樣。劉隊長特別不好意思,臉都紅了。他那天抱怨的話全進了我耳朵里,這會兒把人送我這裡來,不是讓我給他們做免費保姆麼?
「我…這個鄉下也不認識別人,再說那個劉江聽說你大老遠從北京來,又定居這裡不走了,覺得特別好奇,所以想來看看。」劉隊長紅著臉解釋道,又怕我誤會,趕緊道:「我跟陳隊長說過了,讓劉江睡他們家,不過吃飯什麼的可能得麻煩你。這小子有點挑剔,你多擔待些。」
劉江聽他這麼說自己,不屑地哼了一聲,顯然對他這個堂哥有些不滿。
我笑著看了他們倆堂兄弟一眼,道:「沒事兒,不就是添雙筷子嗎,吃不窮我。」反正以後要他幫忙的地方還多著,我就當是投桃報李吧。
整整一下午,劉隊長都在不厭其煩地叮囑劉江各種瑣事。劉江雖然有些不耐煩,但終究忍下了。直到劉隊長吃過了晚飯離開,他才重重地吐了一口氣,回頭朝我道:「你怎麼就認識我堂哥了?」
我笑道:「這都是緣分吶,要不你能來我們村兒?」
劉江悶悶不樂地白了我一眼,道:「我可不願意來,要不是……」話說到一半兒就沒了音,我估計他被老爺子趕到這裡來也覺得怪不好意思的。
我倒是有心跟他合作,窩在陳家莊這小地方固然有好處,可我也得為以後考慮。雖說備好的糧食幾乎可以遲到十幾年後,可人活著不止吃飯一件事兒。過個幾年,手裡頭的現金一花光,我和小明遠可就拮据了。
現在可是老天爺把劉江送到了我手裡頭,這年頭有知識又有想法的人能有幾個,更何況,現在他還沒本錢。我琢磨著他能被老爺子送到鄉下來,十有八九是被剝奪了經濟權,估計連戶口本兒都藏起來了。這年頭,沒這兩樣東西,他簡直寸步難行吶。
不過這事兒我倒也不急,一來聽劉隊長話里的意思,只怕劉江至少也得待到快過年才回去,二來他到底有沒有本事我還得再考證考證。不然要是找個只會誇誇其談的人合作,我豈不是虧死了。
劉江吃了飯過後就去了陳隊長家,我則陪著小明遠一起看書講故事。
經過前幾天的適應,我基本上已經比較能接受他時不時冒出來的驚人之語了。小孩子嘛,最是思維開闊的時候,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不是挺正常的嗎。我這樣安慰自己。
11
11、十一 …
十一
晚上風大,寂靜的夜裡光聽見呼呼的風聲,透著一股子凜冽的蕭瑟之意。
才剛睡下沒多久,就聽到有人使勁在敲我們家院門,似乎還在叫我的名字。我只當是做夢,翻了個身繼續睡,卻被一雙小手給推醒了,「姑姑,好像是隊長爺爺。」
「啊?」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屋裡一片漆黑,小明遠趴在我身上小聲地說著話。外頭的聲音好像又停了,拍了拍小傢伙的背,正準備哄哄他繼續睡,又聽到外頭的聲響。竟然真的是隊長叔!
我趕緊摸索著從炕上起來,摸了火柴將蠟燭點上,披上衣服去開門。小明遠見我起床也要跟著起身,被我攔住了,押著他回床上躺好,「乖乖睡覺,別亂動,聽話啊。」
小明遠皺著眉頭不說話,我只當他應了,輕輕拍了拍被子,自己起身去外頭開門。
「隊長叔,這是咋了?」一打開院門,就瞧見隊長叔和劉江一人抱著個娃兒站在門口,後頭跟著的是隊長嬸兒,嗚嗚地低聲在哭。
「大熊小熊發高燒,這都燒迷糊了。」隊長叔的聲音帶著濃重的不安和焦急,抱著孩子的手微微發著抖,額頭上全是汗。隊長叔只有一個獨子,早兩年病逝,不久兒媳婦改嫁,這家裡頭就剩下大熊小熊兩個孫兒,平時看得跟眼珠子似的,這要是出了點什麼事兒,這老兩口怎麼還活得下去。
「快進屋,快進屋。進來我再看,別急啊。」我趕緊招呼他們進屋,道:「您別太著急了,這天氣小孩子感冒挺常見了,我家裡頭有特效藥,打個退燒針就沒事了。大嬸也趕緊進來,別哭了哈。」
隊長嬸哪裡止得住眼淚,一邊哭一邊嗚咽著道:「這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嗚嗚,我苦命的孫兒啊……」
我實在不曉得怎麼勸她,更何況,這會兒也實在沒精力管她了。
家裡頭只有一張炕,小明遠這會兒正睡著,可總不能讓隊長叔和劉江把大熊小熊放桌子上吧。最後還是讓小明遠搬到炕腳上,把大熊小熊放好。我給探了探額頭,果然燙手。
小孩子發燒可不能小視,一個不留神就會燒成腦膜炎,那可是一輩子的事。我也顧不上藏什麼東西了,直接從箱子裡拿了注she器出來,先給倆孩子一人打了一針退燒針。然後又拿了一瓶酒精出來,拿酒精棉蘸著給倆孩子擦手腳和額頭。
過了半個多小時,倆孩子的額頭就不那麼燙了,隊長叔這才鬆了一口氣,抹了一把cháo汗道:「慧慧妹子,這回可真是太感謝你了。要不然,這倆孩子真是----要是出了點兒什麼事,我怎麼對得起我們家天保啊。」
天保是隊長叔兒子的名字,我聽三嬸和鐵順嫂子們說起過,是個孝順又懂事的年輕人,只可惜命苦,年紀輕輕就害了病死了,只留了大熊小熊兩個小娃兒。
孩子雖然暫時退了燒,可保不准還會再燒起來,大伙兒都不敢睡。小明遠也早就起來了,掙扎著陪了我一會兒,最後終於還是敵不過困意,倒在了炕頭。
隊長叔和隊長嬸一夜沒睡,那劉江倒也是個講義氣的,一直在旁邊陪著,直到天亮後我確定倆小子都無礙了,他這才走。我則在炕頭眯了一會兒,到了第二天,整個人都是暈乎的。
這鄉下孩子就是皮實,倆小子燒了一夜,到早上起來居然啥事兒沒有了,吵吵嚷嚷著要東西吃,就跟沒事兒人一樣。隊長叔和隊長嬸喜極而泣,對著我千恩萬謝了一番後才抱著倆娃兒回去了。
我早上胡亂地給小明遠弄了點吃的,然後一頭栽倒在炕上補覺去了。小明遠懂事,不吵不鬧地一直守在炕邊看書,他現在已經把拼音字母認全了,不用我教也能吭吭巴巴地把一個故事讀完。至於能不能理解是啥意思那我就不清楚了。
一覺睡到下午才起來,吃了午飯,大河過來招呼小明遠一起去看隊裡乾魚塘。我從沒見過這種熱鬧,沒等小明遠說話,自個兒先衝出來了。
等我們到的時候,魚塘邊上已經站了許多人,熱熱鬧鬧的像過節似的。三叔和三嬸也在,還有七爺、鐵順他們一家子,感覺好像全村的人全體出動了似的。鐵順和三牛他們這些年輕輩兒的都換了奇怪的衣服,雨靴一直有齊胸那麼高,我也不曉得叫什麼名兒,看起來挺有意思的。
因為塘里還在放水,大伙兒這會兒還都湊在岸上聊著天,我讓小明遠跟大河他們一道兒玩去,自己則跟一群媳婦嬸子們一起說話。大伙兒消息倒是靈通,昨兒晚上給倆孩子治病的事兒她們居然都知道了,一個勁兒地誇我本事大,還說前幾天馬家屯有個孩子也發燒,後來送到公社診所的時候就遲了,腦子都燒壞了。
我趁機趕緊給大伙兒宣傳了一番感冒急救的知識,叮囑她們誰家裡頭要是孩子生病了千萬不能拖。
說話的工夫,魚塘里的水已經放得七七八八,身穿大靴子的年輕人們一個接著一個地下了水。我眼尖地發現劉江居然也在其中,不曉得穿的誰的靴子,明顯大了兩個號,不過這一點也不妨礙他的動作,在滿是淤泥的池塘裡頭走得嘩嘩的,臉上滿滿的全是新鮮和好奇。
塘里魚多,小伙子們手腳又利索,伸手就是一隻,沒過一會兒,每人手裡的大木桶都滿了。圍在岸邊的觀眾瞧著眼熱,忍不住躍躍欲試。不說他們,就連我也忍不住繞著魚塘跑,只盼著能在岸邊發現條漏網之魚。
不知道什麼時候小明遠跟在了我身後,手裡頭拎著根長樹枝一邊走一邊往靠岸的淤泥裡頭戳。就這麼走了大概有十幾米,還真被我發現了一條魚,全身都陷在淤泥裡頭幾乎看不清樣子,要不是它偶爾扇一下尾巴,我還真發現不了。
「別動別動!」我心裡頭急得直痒痒,四下里張望看能不能找到什麼工具將它撈起來。小明遠也興致勃勃地在一旁蹲下,眼睛裡閃著亮亮的光。
沒有網兜,我只能拿了小明遠的樹枝試著去撥弄,那條魚卻是個不省心的,好不容易才碰到了,它尾巴一抖,反而甩得更遠了。眼看著它就要跳進最近的小水坑裡,我暗道不好,把樹枝一扔,直接趴地上伸手去夠它。
小明遠配合地拽我的左手,小臉憋得紅紅的,一臉認真地道:「姑姑你去抓,我在岸上拉著你。」
我大義凜然地點點頭,把身子往前探得更遠。一寸,一寸,又一寸……眼看著就要夠到了,我的身體卻忽然有些不受控制,一點點地往前栽。後頭的小明遠哇哇地叫,我幾乎能感覺到他把吃奶的力氣都使上了,可這絲毫不能減低我往前栽倒的趨勢。
「砰」地一聲,我整個人狠狠地倒在了淤泥裡頭。爾後又是「砰」的一聲,小明遠也下來了。
「哎呀,慧慧掉塘里了。」有人高聲呼救道。周圍哄地一聲,各種各樣的聲音頓時充斥著我的耳膜。
我連滾帶爬地從塘里站起來,剛要去扶小明遠,腳上又一滑,頓時摔了個四仰八叉。這可真的不能怪我笨,誰曉得池塘裡頭淤泥會這麼深,腳下深深淺淺的根本不著力,我的小腦又一向不發達,平衡能力十分欠缺,哪裡能控制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