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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6:49:56 作者: 繡錦
    我也不好說什麼,只呵呵地笑。小明遠一直安安靜靜地聽我們說話,即不亂跑也不亂看,乖巧得讓人心疼。

    戶口和房子的事兒定下來,我也算暫時了解了一件大事,回去的路上格外輕鬆,一個勁兒地逗小明遠說話。三叔則握著個旱菸袋笑眯眯地看著,時不時地吐出口煙霧來,自得其樂。

    回去把事兒又跟三嬸說了,聽說花了三十塊錢,三嬸一個勁兒地直心疼,道:「我曉得你手裡可能存了點錢,可以後日子長著,你又是個讀書人,干不來地里的活兒,沒得個進項,到時候坐吃山空,再多的錢能抗得過幾年?以後還是得節省些。」

    我連連點頭應是,又鄭重地謝她提點,罷了又說起整飾房子的事兒。三叔說好歹也得兩天時間,到時候大伙兒吃飯什麼的,都是個大問題。

    三嬸立馬拍著胸口道:「你放心,不就是幾個人的飯嗎。以前興集體的時候,全隊的飯都是我弄的……」說著又絮絮叨叨地說起以前集體制時候的事兒。其實家庭聯產責任承包制也是這兩年才開始,可大伙兒說起以前的事兒,仿佛都已經過了許多年似的。

    「還是大包幹好啊,大伙兒都有了幹勁,誰不是卯足了勁兒地去幹活兒。今年的收成可比以前好多了。」三叔連連感嘆。

    雖說來這裡才兩天時間,可村民們的精神狀態卻是在我的眼裡,每一個人的眼神都平和而充滿希望,那是對未來幸福生活的嚮往。這種質樸的情感卻是生活在富足的現代社會中的人所缺少的。

    趁著天色早,我想再去縣城裡走一趟。因為要從空間裡運東西,這回卻是怎麼也不能帶小明遠去了。好言好語地跟他解釋了半天,他才終於紅著眼睛放開了手,小臉上全是不舍。

    從陳家莊出來走兩里多路就有條公路,我等了半個多小時才等到一輛破破爛爛的客車,之後一路搖搖晃晃地到了縣城。

    這個時候的縣城還比不得後世的小鎮,馬路窄房子矮,人也不多。我問了一路,終於到了公安局。聽說我的來意後,值班的民警一個勁地笑,道:「一看就曉得妹子是城裡人,這鄉下地方抱養個孩子,連戶都不曉得上,還來辦什麼手續。」

    我笑道:「不管怎麼說還是得按政策來,要不我心裡頭不踏實。那同志您看看都要些什麼材料,我也好準備準備。」

    那民警笑道:「哪有那麼麻煩,我們這兒登記一下就行。對了,你有介紹信嗎?」

    我心裡頭一緊,趕緊把介紹信遞給他。這介紹信還是我來這裡之前找辦假證的給辦的,上頭蓋著紅彤彤的北京市公安局的章,就是不曉得2010年的大紅章長得跟1981年的像不像。

    到底是假東西,要是被人認出來了怎麼辦。我心裡頭虛得很,臉上卻是不敢顯露出來,嘴裡還繼續道:「那要不要去民政局登記啊?」

    「不用不用,鍾慧慧,哎呀----」他對著我的介紹信忽然高聲道,嚇得我一哆嗦,險些沒奪路而逃。

    「大妹子您是北京人吶,」民警頓時熱情起來,「這可真是…我還是頭一回跟首都來的妹子說話呢。您怎麼來咱們這鄉下地方了。」

    我頓時鬆了一口氣,心裡暗自慶幸,可被我想准了,他們一瞧見這介紹信,首先注意到的就是北京,至於這證件真假什麼的就根本不不留意了----不知道這會兒不曉得有沒有辦假證的。

    這民警雖然囉嗦,人卻不壞,辦事也利索,不一會兒就把手續給我幫妥當了。「啪----」地一個大紅公章下去,小明遠就正式抱養在了我的名下。

    才剛準備告辭,那民警卻囉囉嗦嗦地非拉著我說話,一會兒問天安門,一會兒問升旗儀式。我見他給我幫了大忙不好意思推辭,只得勉強應和,沒想到他越說越起勁兒,那架勢,怕不是要拉著我秉燭夜談了。

    「幹嘛呢,小鄒。」有人忽然在大門口說話,嗓門高,氣勢足,一聽就中氣十足。

    我回頭一看,只見一個一身警服的高壯小伙子站在門口擋住了大部分的光線。

    「劉隊長來啦,我這不是跟人聊天嘛。這妹子是從首都來的,見識可廣了。」民警朝那高壯青年招了招人,那年輕人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徑直走過來。

    那民警嘴巴碎,三兩句就把我的事兒給交代清楚了,年輕人聽罷,臉上似乎帶了些懷疑,瞪著一雙虎目朝我上下一打量,忽然道:「你把介紹信拿給我再瞧瞧。」

    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兒。這小子不會把我當成反革命吧。

    我僵硬地笑了笑,後背頓時被冷汗浸濕,涼颼颼的。卻是不敢推辭,緩緩地伸手進懷裡掏證件,心裡頭還在祈禱著那假證販子的技術一定要過關,要不,我可要倒大霉了。

    剛要把證件遞給他,值班室里忽然衝進來一老頭,急沖沖地大聲道:「快過來幫個忙,老李從椅子上摔下來,好像把腿給摔折了。」

    那兩位一聽,哪裡還顧得上檢查我的證件,拔腿就往外跑。我在原地發了一會兒愣,這才反應過來,心有餘悸地趕緊把身份證收起來。

    拿了東西正要走,就瞧見他們幾個抬著個一臉煞白的中年男人從裡頭出來。我一看他們抬人的姿勢就崩潰了,下意識地想衝上前去糾正,忽然想到證件的事兒,不由得又停了下來。

    正猶豫間,那個受傷的中年警察忽然發出一聲痛哼,驚得我一跳,這下再也顧不上什麼假證件的事兒了,趕緊衝上前去攔住他們道:「停下停下,快把人放下來。你們這樣亂動,只會讓他越來越嚴重。」

    劉隊長猛地轉過頭,虎目圓睜,沉聲問道:「你想幹嘛?」

    「我還能幹嘛呀?我是醫生!」我大聲喝道:「趕緊把人給我放下來。你,去幫我找塊木板,還有你,找些布帶子,沒有的話繩子也行……」

    老頭和那民警聽了我的話,連猶豫都沒有趕緊就去找東西了,只有那劉隊長一步不移地守在一旁。我這會兒也沒心情理他,只低頭仔細察看傷者的傷勢。

    「骨折,不過不嚴重。」沒有外出血,也沒有開放性傷口,正位後先用夾板固定,回頭送到醫院處簡單處理下就好了。

    說話時我手裡一動,中年警察「啊----」地叫喚了一聲,我麻利地用夾板將他小腿固定好,一層層纏上布帶子,不到十分鐘就處理完了。

    「這…就好了?」那民警有些疑惑地問。敢情他還嫌人家跌得不夠狠呢。

    我隨手拿起一旁的抹布擦了擦手,叮囑道:「送醫院後吃點止痛片,如果有必要的話打個石膏。傷筋動骨一百天,等拆了石膏也不要運動。回頭我再寫個方子,好生調養一陣,出不了大事。」

    一旁的老頭聞言趕緊進屋裡取了紙筆回來,我不假思索地連開了好幾個方子,叮囑他分別什麼時候服用。那中年警察連連道謝,一副感恩戴德的神情。

    在我的要求下,那老頭找了個擔架來和民警一塊兒把傷者抬走了。那劉隊長卻留了下來,一臉複雜地看著我,問道:「你學醫的呀?又是北京人,怎麼不去城裡,來我們這兒落戶?」

    見他沒再提起查證的事兒,我稍稍放下心來,笑著道:「我一個人帶著孩子去城裡不方便。要是出去工作,家裡頭沒人帶孩子,要是不工作吧,坐吃山空又不是個辦法。農村裡頭開支小,幹活兒時間也不固定,就算家裡頭有個什麼事兒,還能託付左鄰右舍的照看照看。反正我也沒什麼事業心,就先在這兒待幾年,等孩子大些再回城。」

    劉隊長沉著臉點了點頭,也不知信了沒信。好一會兒都沒說話,我心裡頭正惴惴不安著,忽又聽得他問道:「你從哪兒學的醫?」

    「我家----」我剛想說我家世代行醫,忽然想起金明遠他爹,不曉得他以前在下南窪有沒有提過家裡的事兒,要是說辭不同,可不就穿幫了,復又趕緊改口道:「大學就學的中醫。」

    「你還是大學生呢?」劉隊長眯著眼睛瞧我,似乎有些不信。

    我沒回他的話,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

    「那個,老寒腿能治嗎?」他仿佛瞧出了我的不高興,聲音低了些,帶著些許小心翼翼的討好味道。

    「治是能治。」我仰著腦袋道:「不過這會兒我得回去了,一會兒還有事兒呢。再耽誤下去可趕不上車了。」說罷,白了他一眼就往外走。

    5

    5、五 …

    五

    「哎,你等等,等等。」

    我風風火火地往前頭走,劉隊長急急忙忙地在後頭追,「我說你…脾氣怎麼這麼大呀,我哪兒得罪你了。哎,你等等……」

    他到底人高腿長,三兩步就趕到了我前頭,一把將我攔住,這會兒再沒沉著臉了,一副客客氣氣有求於人的樣子,「剛才我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你彆氣,這,我跟你賠不是了,行不?」

    既然人家都道歉了,我也沒必要再端著,不過我可真沒說假話,「我可不是跟你生氣,真有事兒,得去供銷社買東西,一大堆呢。今兒還得趕回去,要不家裡頭孩子得哭鬧了。」

    「你要買什麼東西我陪你去,回頭看了病我再親自開車送你回去。對了,你哪個公社的?」他這會兒還真是一臉誠懇了,看來這患老寒腿的人和他關係不一眼,不是親爹就是親媽,要不就是老丈人。

    「您有車嗎?」我笑了笑,有些不懷好意地問道。這才八一年呢,公安局就給隊長級別的配車了?

    「這個你別管,保證把你送回去。」劉隊長拍著胸脯道。

    男人說話一口唾沫一口釘,既然他都這麼說了,我自然信他。再說了,我連供銷社在哪兒都不知道呢。

    兩人一說好,先去供銷社買東西。出門前三嬸給了我好長一個單子,全是要買的東西,我自個兒再添了一大堆,一進門兒我就直接把單子給那售貨員了。

    說起來,這時候供銷社的售貨員可拽了,我進門的時候就瞧見她們扎堆兒地湊一起聊天呢,一旁有個老農民買東西叫了半天人家也不理。不過一見我們進來,人家態度馬上就不一樣了,不知道到底是劉隊長那身虎皮披得好,還是被我這一身羊毛呢子大衣給震的。

    那售貨員一邊開單子一邊跟我寒暄,不一會兒就試探性地問我這身衣服哪兒買的,多少錢。我牛B哄哄地道:「也不貴,就六十多港幣,朋友在香港帶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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