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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六章 陰謀氣息(一)

2023-09-21 16:49:07 作者: 謝安年
    偌大的寢宮之內,滿室藥香。

    長生背過雙手,站在外殿,垂眸看著那些正在整理藥材的太醫們,神情冷峻道:「用藥這麼久,父皇的身體為何一點起色都沒有?」

    焦長卿不在,太醫們答起話來都是唯唯諾諾的,含糊不清,半天也說不出來個所以然來。

    長生臉上的表情更顯陰鬱。

    須臾,焦長卿從內殿躬身退出,神情疲倦,額頭冒汗。他剛剛為皇上施針,這會兒已是精疲力盡。

    長生橫眉看他:「父皇病情到底如何?」

    焦長卿抬頭看他一眼,繼而躬身做一個「請」的手勢。

    長生還未看見父皇,便道:「我要進去看看。」

    焦長卿含蓄阻攔:「殿下這會兒昏迷不醒,殿下還是不去為好。」

    「微臣還是陪著殿下去院中走走吧。」

    長生沉著一張臉看他,最後還是淡淡頷首。

    兩人來到庭院之中,焦長卿亦步亦趨地跟在殿下身後。

    走了一會兒,長生站住腳步,轉身看他。「焦長卿,你能和我說一句實話嗎?父皇的病情到底如何?」

    焦長卿從容開口道:「回殿下,皇上的病情反覆無常,微臣也很難斷症……」

    他才剛剛說了一句話,長生便斷然打斷,擰眉低斥道:「別敷衍我!我要聽實話。」

    焦長卿仍是面不改色,只是換了一副認真的語氣道:「微臣無能,如今微臣只能保住皇上的性命,卻無法讓他恢復清醒。皇上當年被奸人所害,寒毒侵體,留下禍根。」

    「殿下,皇上的病,乃是多年累積下來的惡疾。想要痊癒,幾乎是不可能的。」

    長生聽到這裡,慢慢抬眸:「你的意思是……父皇會一直如此昏迷不醒?」

    焦長卿深深看他:「是的,殿下。」

    此言一出,長生的耳邊猶如巨雷划過,震得他整個人,整顆心都為之輕輕一顫。

    父皇再也清醒不過來了。他只剩下一個空殼了……

    長生心情沉重地看著他,問:「焦長卿,你不是神醫在世嗎?這麼多年,大大小小的病,你都能醫好?為何偏偏醫不好我的父皇……」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懷疑,對他的懷疑。可是他沒有理由懷疑他,他是母后最器重的人,也是她最信任的人。懷疑他的動機,不就等於是在懷疑母后一樣!

    焦長卿沒有為自己辯解一句,只是雙膝跪地,誠懇認錯道:「微臣無能。」

    承認自己的無能,便是最好的掩飾。

    長生冷眼看他,甩袖而去,不再說話。

    焦長卿目送著殿下的背影遠去,半響方才,自言自語道:「皇上不醒,娘娘才能平安。這一團污穢的真相,你何時才能明白啊,我的太子殿下……」

    因著父皇的事,長生有些心煩,批閱奏摺的時候,看著各州各郡的難事,更覺頭疼。

    小春子在旁伺候,見主子臉色不好,便想著沏杯茶來。

    正想著呢,沈丹姑娘來了。

    「這是清心茶,殿下請用。」

    長生見她來了,眉間稍緩,他看著桌上的茶碗,只道:「換成清酒。」

    沈丹聞言微怔。「殿下,您想要喝酒嗎?」

    他鮮少在白天飲酒,而且,還是在這裡。

    長生心口煩悶得很,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

    沈丹連忙給他換上了清酒,照例她要先試毒的,誰知,殿下直接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仰頭喝下。

    他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讓沈丹很是心疼。

    她想要陪他說說話,可又不想擾了他的清淨。

    長生喝到微醺之後,小春子安排轎輦送他回宮。

    謝珍珍正在為穿什麼衣服發愁,卻見太子醉醺醺的回來了。

    「殿下這是……」謝珍珍連忙迎上前去,見沈丹與他同行,不免轉頭問她:「出什麼事了?」

    沈丹搖了搖頭。她也什麼都不知道。

    小宮女們將洗面的銅盆擺好,謝珍珍親自伺候太子梳洗,沒讓沈丹有插手的機會。

    長生借著微醺的醉意,躺倒在床榻之上,沒一會兒便翻了個身,似乎睡著了。

    沈丹站在旁邊,目含關切。

    謝珍珍卻是輕聲吩咐:「你先下去吧。不要擾了殿下休息。」

    沈丹並未聽從,只道:「等奴婢為殿下試過醒酒湯之後,奴婢自會退下。」

    她要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在殿下身邊,這規矩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

    謝珍珍聞言眼神一下子就變了。「你這是在違抗我的話嗎?」

    「奴婢不敢……只是太子宮的規矩一向如此。」沈丹不卑不亢,站著一動也不動。

    謝珍珍凝眉看她,正欲開口,卻聽太子淡淡開口:「讓她留下。」

    這簡短有力的四個字,猶如一記耳光之,重重地打在謝珍珍的臉上。

    她用力咬住下唇,繼而站起身來道:「既然如此,那就讓沈丹來伺候殿下吧。」

    謝珍珍原以為自己不會在意的,可誰知,她還是介意,很介意沈丹的存在。

    太子還是一臉醉態,謝珍珍便起身而去,頗有幾分負氣而去的模樣。

    沈丹追上兩步,卻又突然停下,她若是追上去的話,太子妃娘娘恐怕會更加生氣吧。

    她轉身看向床榻,太子仍是閉目休息,似乎並不在意。

    謝珍珍離開太子宮之後,徑直去了慈寧宮,她要去見皇后娘娘。

    她是皇后娘娘安排過來的人,自然要聽皇后娘娘的話。

    孟夕嵐見太子妃突然過來,便知她有事,只讓寶珠把簾帳放好,便請她過來了。

    「母后……」誰知,謝珍珍一進來便滿臉委屈地跪了下來,「母后,兒臣好委屈啊。」

    孟夕嵐聞言挑眉,隔著簾帳問道:「好孩子,起來說話,這是怎麼了?」

    早晨過來的時候,他們還好好的,一對璧人似的。難道是出什麼事了?

    謝珍珍神情委屈道:「殿下身邊有一個名叫沈丹的宮婢,實在太不知分寸,太不值好歹了。」

    孟夕嵐早料到她會為了沈丹的事情而抱怨,只是沒想到,居然來得這麼快。

    不過才一天而已,她就沉不住氣了。

    孟夕嵐故意沉默一下,方才輕輕笑了出來。

    「沈丹那孩子是太子身邊的老人兒了。做起事來,一直很有分寸的。」

    謝珍珍聽出她話中的偏袒之意,便又道:「臣妾知道沈丹伺候太子許久,只是如今臣妾身為太子妃,照看伺候太子的衣食住行,乃是臣妾的分內事。臣妾想要早點和殿下親近起來,不想事事都加以人手……」

    三位側妃的人選已定,她只有一個月的時間而已。

    若是不能在這一個月內,牢牢抓住太子殿下的心,等到新人進宮之後,勢必又是一番勾心鬥角,而她也未能搶占先機。

    孟夕嵐聞言嘆了一口氣:「你這個傻孩子。你是太子妃,乃是太子的正妃,如何要對一個宮婢如此斤斤計較,真是孩子氣。」

    這話雖有責備之意,語氣卻是溫和的。

    謝珍珍聽了這話,只道:「臣妾的確是太小氣了。可母后,喜歡一個人本就是一件小氣的事。」

    到底是年輕氣盛,才能說出這樣的實話來。

    孟夕嵐聞言輕輕一笑,可笑著笑著,嘴角彎起的弧度就漸漸消失了。

    「本宮送你的字,你可還記得?」

    謝珍珍恭敬點頭:「臣妾記得,是賢德」二字。」

    「你身為正妃,卻無容人之量,何談一個「賢」字?沈丹雖說只是個奴婢,卻也不僅僅是一個宮婢。當初,宮中遭遇重變的時候,沈丹可是一直陪在太子身邊……」

    謝珍珍聽了這話,心中的妒意更甚。

    「沈丹對太子的忠心,是本宮最欣慰的地方。所以,太子妃你要好好待她。如果你想要得到太子的心,更要好好待她。」

    謝珍珍咬唇不語。

    孟夕嵐抿一口茶之後,又道:「太子和你相見不過幾面而已。可是,你們現在已經成了夫妻。回想那日,太子初見你的時候,只是看了你幾眼而已,只憑最初的印象,太子就能鍾意於你,這是你的好處,也是你的壞處。」

    謝珍珍不明所以,抬頭髮問:「還請母后為臣妾指點迷津。」

    「太子鍾意於你,這是你的福氣。可是僅憑一面之緣的喜歡,終究不夠牢靠。太子對你的出身一清二楚,卻不知你的性情如何?你們相處得時間還長,往後細水長流,相濡以沫,你現在心急是沒用的。」

    孟夕嵐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勸解她,心裡想得卻是另外一回事。近來,她幾乎沒怎麼見到沈丹,似乎到時候讓她過來說說話了。

    沈丹是個聰明人,應該不會輕易做出什麼不知分寸的傻事來。

    「母后,請您教教臣妾,臣妾該怎麼做才能贏得太子殿下的心?」

    孟夕嵐聞言回過神來,仍是輕笑:「這種事情,不是旁人可以教你的。不過,先收起你的嫉妒之心為好,早點回去,好好陪伴太子。本宮希望你能讓他快活,也讓他安心。」

    她得到消息,太子去見過焦長卿之後,又在養心殿喝了酒,心裡想必正是難受的時候。

    正值大婚之喜的人,卻要借酒消愁,這不該是他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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