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獨占(二)
2023-09-21 16:49:07 作者: 謝安年
自從那晚之後,褚靜川夜夜來到慈寧宮,與孟夕嵐相伴。
他不再憤怒癲狂,她也不再扭捏冷漠。折騰了這麼久,傷的傷,痛的痛,兩個人也都平靜了下來。
孟夕嵐身上的淤青,需要些時日才能好,尤其是她的手腕傷的最重。淤青的顏色,漸漸變淡,可還是難看的。
孟夕嵐的皮膚白如雪,本不該有一絲一毫得瑕疵。可如今她的身上後背,儘是一條條掐痕和淤青,紅的紫的,觸目驚心。
褚靜川每一次看見她的傷,心中暗暗恨起自己來。
他算什麼男人?竟然把一個女人折磨成這樣,還是他心中最在意的女子!
難道,他的身體裡還藏著另外一個人?一個暴虐成性,殺人不眨眼的殘忍之人。
褚靜川親自過來為她上藥,粗礪的指尖一點一點滑過她的身體,格外小心。
淤青不消,輕輕撫過,又是一陣細碎的疼。
孟夕嵐的肩膀微顫,並不是故意的。
褚靜川見狀,手中一頓,淡淡發問:「我弄疼你了?」
話一出口,他就覺得自己多餘。他當然弄疼她了,她這一身的傷都是拜他所賜。
孟夕嵐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麼,聽他發問,方才搖一搖頭。
這點疼算什麼,不礙事,也無所謂。
褚靜川見她不答,便有道:「以後我不會了,不會那樣對你了。」
這一次他是認真的。
孟夕嵐聞言輕輕嘆息,喃喃若自語般:「這不算什麼……我也沒有怪你……這麼多年了,和你心裡的痛相比,我這點痛算什麼?」
褚靜川聞言一怔,全身都僵住了。
她知道他的痛呀嗎?她在意嗎?心疼嗎?
此時的孟夕嵐,一身素衣,洗盡鉛華,沒有了貴為皇后的滿頭珠翠,也沒有了華麗精緻的嫵媚妝容,她的一顰一笑,她的滿腔心思,再也沒有了隱藏的地方。
孟夕嵐轉過身來,望著褚靜川的眼睛道:「如果這麼做,可以讓你心裡解氣的話,我無所謂。」
褚靜川聞言低頭苦笑:「傷了你,我從來不會好過。」
他伸手將她一縷散落的發挽到耳後,咧咧嘴唇,嘴角彎起一絲弧度,透著淡淡的哀愁。
她就這樣坐在他的面前,溫順靜好,一如小時候那樣……如果時間就此迴轉,回到十幾年前的某個爛漫春日。她還是她,還是孟家三房的嫡女,天真無邪,不諳世事,每天都舒心愜意,可以放肆地笑,可以放肆地哭……而他還是褚家的少年兒郎,每日勤練弓箭騎射,沒有篡權弒君的狼子野心,也沒有無休無止的憤恨與欲望。
他們就是那樣簡簡單單,一心一意地彼此喜歡著,在意著。
她每天對鏡梳妝,每個一顰一笑都是因著自己,每天每天她都在等待著做他的新娘,做他的妻子。他們會成親,會生很多很多的孩子,然後慢慢變老……那才是他們該有的生活,那才是他們生活該有的模樣。
褚靜川伸出雙手捧起孟夕嵐的臉,慢慢靠近,用自己的額頭貼著她的額頭,沉沉嘆息道:「雖然有些晚了,但我們還是重新開始吧。太子會一直在他應該待在的位置上,只要他乖乖聽話,我不會動他!你這一輩子處心積慮都是為了太子,我不會毀了他。」
孟夕嵐沒說話,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褚靜川,心底悄悄溢出一聲冷笑。
中計了……眼前的這個人中計了。
這一而再再而三的苦肉計,終於起了作用。
她讓他傷了自己一遍一遍,他終於心軟了。
褚靜川,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你和我都沒有重頭來過的機會。
孟夕嵐緩緩垂眸,伸出雙手,環住他的脖頸,溫涼的嘴唇湊到他的耳邊,輕輕說道:「靜川哥哥,我們以後再也不分開了。」
褚靜川聞言動容,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裡,不願鬆開。
孟夕嵐眼中蓄著點點淚光,她越過他的肩膀,看向窗外燦爛的陽光。
褚靜川,對不起……兜兜轉轉,兩世為人,我終究還是要辜負了你。
…
一連十天,褚靜川夜夜住在皇宮之中,鮮少回府一趟。
他擅自做主,將事情鬧成今日這樣的局面,褚家人的心裡,皆是不安。而他如今又霸占了皇宮,霸占了皇后,如此一來,他們褚家就真的成為亂臣賊子了。
榮氏的心情更是複雜,她天天都盼著能見到自己的丈夫,因為她要有好些要緊的話要對他說。
左等右等,好不容易把褚靜川盼了回來。
榮氏縱使心裡委屈,可第一眼見了他,她還是微微笑著,上前行禮。
「相公,我一直等你回來。我有些要緊的話要對你說……」
褚靜川料到她會有話要問,有話要說。
「你說。」
「大將軍這幾日都在宮中住著,是和皇后娘娘在一起嗎?」榮氏微微掩飾著自己的情緒,淡淡發問。
褚靜川實話實說道:「是。」
榮氏聞言全身一顫,深吸一口氣道:「相公,您這麼做,要我如何自處?」
褚靜川皺起眉頭:「過去的事,你都知道。你不要難為我!」
他從未隱瞞過她,更從未對她虛情假意過。
他們的婚事是為兩家之好,她跟著他這麼多年,不算委屈。
榮氏用力咬了一下下唇,只把語氣壓得很輕很輕。
「她是皇后,是皇上的女人……你們這樣這算什麼?」
她差點把「苟且」兩個字說出口,臨到嘴邊,又強忍住咽了回去。
褚靜川眼有怒意,含著不發。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
榮氏羞憤難加,只道:「我為何不能管?我才是你的妻子!你這麼做,我算什麼?褚靜川,我當初嫁入褚家的時候,不曾對你有過什麼奢望,可你現在把我變成了一個笑話!」
褚靜川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沉聲道:「你不用擔心,你永遠都是我褚靜川的結髮之妻,我不會負心於你。」
榮氏聞言眸光閃爍,似有不信。
他好不容易才得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他的心裡還裝得下旁人嗎?
「家裡的事,你要多上心。宮裡的事,與你無關。」褚靜川說完這話,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按了一下她的肩膀。
「事情很快就會有個分曉了。我把家裡的老老小小都託付給你了。」
他的語氣沉重,像是在交代身後事一樣。
榮氏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相公,你別嚇我……」
褚靜川按著她的肩膀,沉聲道:「我要替褚家拿回的東西,機會只有這一次。抓得住便是贏,抓不住就是死!」
榮氏閉了閉眼睛,下意識去抓他的手,想要他給自己一點溫暖,一點點就好。
怎奈,褚靜川並不給她和自己親近的機會,轉身欲走。
「我去和安盛說幾句話。」
榮氏追了兩步,臨到門口時,她又停了下來。
他的背影匆匆,毫無半分留戀之情。
榮氏咬著下唇,身子無力地靠著門扉,欲哭無淚。
……
周佑宸帶兵已經到了淮州,淮州府尹肖文旭乃是褚靜川的舊識,可如今,他卻不敢當著皇上的面,支持褚靜川,反戈朝廷。
淮州離著京城不到百里,嚴格來說,只隔著一道蒼茫的玉山。
過了玉山,便見京城,也是要到了非戰不可的地步。
周佑宸停留淮州,就是為了先弄清楚京城內外的狀況。
他不想貿然出擊,而且,他要皇后和太子平安。
肖文旭早知京城的異樣,所以一直不敢輕舉妄動。
他知道,皇上出京回京,必要經過淮州。也就是皇上手中那最後的一張王牌,三萬禁衛軍,也會留在淮州。
周佑宸對肖文旭的底細一清二楚,他問他京城現下如何?
肖文旭不敢說實話,只說不知情。
周佑宸聞言冷冷一笑,抽出侍衛腰間的長劍,劍鋒直指肖文旭的咽喉。
「你和褚靜川是同窗好友,你們的交情不淺啊。」
肖文旭跪地求饒,搖搖頭道:「皇上,微臣和褚靜川的確相識,但已經許多年沒有來往了。」
「淮州離著京城不足百里,你什麼風聲都沒有聽到?」
周佑宸臉色陰沉,那雙褐色的眼睛裡,閃著兇狠的光。
肖文旭見狀,忙低下頭道:「皇上,京城出事之後,外面是一點風聲都聽不到啊。」
「褚靜川控制京城之後,把四座城門全部戒嚴,只許人進不許人出。」
「皇上他是故意要封鎖消息,不讓外面的人知道,所以微臣也……」
周佑宸見他還在閃避,便吩咐侍衛道:「把他的妻女帶來。」
肖文旭聞言立馬就慌了。「皇上,微臣的妻女並不知情,她們是無辜的……請您不要……」
周佑宸見他急了,冷冷開口道:「朕的妻兒也是無辜的,褚靜川可曾放過了她們?」
如果孟夕嵐和長生有事,他遲早會發瘋的,就算是拿全天下的人為她們陪葬,他也無所謂。
肖文旭急的額頭冷汗直流,跪著上前幾步道:「皇上,微臣只知道褚靜川要挾太子上朝……似乎有意要做攝政王!」
這消息不是褚靜川告訴他的,而是他花重金買回來的。如今,全天下的人都想知道京城裡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