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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五章 密信

2023-09-21 16:49:07 作者: 謝安年
    太監手持燭台,緩步而來,為書房添燈添亮。

    香爐內,輕煙裊裊,溢出滿室馨香。這香料是叫焦太醫給的,安神靜氣,催人入眠。

    長生和衣而躺,無心睡眠,只想閉上眼睛,休息半個時辰。

    沈丹靜默而來,懷中抱著沉甸甸的古琴,跪在簾外,默默地低著頭。

    長生知道她來了,下意識地睜眼看了她一眼,見她抱著古琴,跪在那裡,不由勾起嘴角:「看來,你是非彈不可了。」

    沈丹垂眸道:「殿下,奴婢只有這點本事能讓您寬心了。」

    長生凝眉看她,終是抬抬手道:「隨你吧。」

    沈丹聞言心頭一喜,只把古琴放好,端正坐好,平緩呼吸。

    她的手指細長,十指纖纖,輕撫在琴弦之上,至美至柔。

    一縷琴音隨之緩緩飄出,悠遠清麗。

    沈丹垂眸抿唇,神情認真,不似平時那般低聲下氣的模樣。

    她的琴技的確出眾,手指撥彈,宛如行雲流水般,完美無缺,絲絲入扣。

    許是她的琴音太美了,又或是安神香的效力上來了。

    長生的眼前漸漸變得模糊起來,恍惚間,他只覺自己看到了姐姐的臉。

    她還是那副小時候的模樣,笑起來甜甜的,像是初春綻放的嬌嫩花朵。

    「弟弟,我今天又學會了一首曲子。要不要我彈給你聽聽。」

    長生還記得,她的手指因為過度彈琴,結果不小心受了傷。

    十個指頭上面全都纏上了藥布,看起來可憐兮兮的。他問她疼不疼,她卻笑著說不疼。

    因著這琴聲,長生的夢裡都是無憂的影子。

    他緩緩彎起嘴角,臉上露出些許笑意。

    沈丹不知他心裡想著是誰,還以為這笑容因著自己,心裡微微泛起一絲得意。

    也許再假以時日,她就能成功走入他的心,成為一個重要的人。

    與此同時,在千里之外的六州城,無憂還未入睡,她正在提筆寫信,這封信是給舅舅的。

    屠都還在前廳和眾人議事,所以,她有充足的時間寫完這封信。

    剛剛提筆的時候,無憂曾有一度猶豫,她到底該不該寫這封信。幾番思量之後,她還是寫了。

    信上,她沒有透露任何不該透露的隻言片語。她只是問候了舅舅褚靜川,和她說起了一些小時候的事,僅此而已。

    無憂將寫好的信,交給了吳明士。

    吳明士當場一怔,目光灼灼看向無憂道:「殿下,這麼說您的心裡已經做出選擇了?」

    這一封親筆信,足以讓褚靜川知道她的心意。聯合他一起對付突厥,守護北燕。

    無憂見他神情隱約有些激動,忙道:「事情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這只是一封信而已。並不牽扯任何立場,我說過,我不會選的。北燕和突厥,總會有辦法可以獲得屬於大家的安寧。」

    吳明士聞言又是一怔,微微皺眉,只道:「殿下一片苦心,微臣明白。」

    無憂看著他的臉道:「我把這封信交給你,是因為我信任你。雖然我對你一無所知……吳明士,你值得我相信嗎?」

    吳明士眸光一沉,恭恭敬敬地跪下來道:「微臣敢用性命保證,這封信會完好無損地交到褚將軍的手上。」

    無憂微微而笑,眉間的愁緒緩緩褪去。

    只要舅舅能收到這封信,他一定會明白的,明白她想要促成兩方議和的心愿。

    吳明士把信貼身藏好,這封信除了他之外,不能再有任何人看見。

    吳明士不能親自去送信,但他的手下有一個可靠的人,那人是個啞巴,不會說話,曾經被人當做奴隸虐待,後來給他給救了下來。

    吳明士沒有看這封信,這是他身為臣子的忠誠。但是,他往信封里多放了一張紙,那不是普通的紙,而是一張地圖。

    那張地圖上面有突厥十六部的排兵布陣圖。如果褚靜川可以了解這些,那麼憑他的能力,便可偷襲成功。

    吳明士一直在等這樣的一天,要麼成為英雄,要麼成為叛徒。

    這張軍事圖,足以讓突厥受到重創。

    無憂對此一無所知,這封密信就這樣交到了小啞巴的手裡。

    他喬裝打扮,扮成買雜貨的小商販,順利混出了城外。

    十日之後,這封信的確到了褚靜川的手裡。

    他是鎮守邊關,苦心支撐。每天帶兵操練,以備不時之需。

    北燕和突厥議和已有大半年之久,然而,對褚靜川來說,眼前的局勢,依然十分艱難。

    屠都不會放棄,而他也不會放棄。

    當褚靜川看見那封信,心裡的震驚程度自然不言而喻。

    無憂在信上寫的話,讓褚靜川甚是動容。

    雖然已經身為人父,但無憂始終都是他心裡最牽掛的孩子。小時候的她,乖巧聽話,長大之後的她,更是和她母親出奇地相似。

    褚靜川左手拿著信紙,右手拿著地圖,一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這封信不會是假的,可這地圖呢?

    無憂的用意到底是什麼?

    …

    時近六月,朝廷已經完全做好了出兵的準備。

    周佑宸傾盡全力,徵集了五萬精兵。這是朝廷最後可用的兵力了。

    周佑宸出征在即,朝中人人不安,卻沒有人能說服皇上收回心意。

    以孟家為首的支持派,也只是為了維繫表面的立場。

    孟正祿並不贊同此事,只是身為國丈,他不能做明面上和皇上唱反調。

    孟正祿再次進宮覲見皇后娘娘。這已經是他第三次進宮來了。

    孟夕嵐看著父親陰沉的臉色,便知他想要受什麼。

    「父親,皇上心意已決,誰也阻攔不了他。」

    孟正祿看著手中的茶碗,點一點頭:「微臣明白,臣今天過來,不是想要娘娘為難。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微臣只是想問娘娘一句話……」

    他的語氣稍有遲疑,跟著看了看四周。

    孟夕嵐淡淡道:「父親不必擔心,我身邊的人都是可靠的人。」

    孟正祿早知這一點,但他還是不得不謹慎行事。

    「臣只是想要娘娘一句準話。如果皇上此去兇險未勝,那麼,京城這邊必定大亂!娘娘心中可做過最壞的打算?」

    有些話不用挑明了說,也能知道其中的含義。

    孟夕嵐臉色一肅,壓低語氣道:「若真是到了萬不得已之時,我會不惜一切代價讓太子繼位。」

    孟正祿聞言神情一變,頓時什麼都明白了。

    御駕親征,這本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但是為了能夠成功剿滅周佑龍,周佑宸決定低調行事。不過,就算再怎麼隱藏,風聲也會傳出去的。

    等到周佑宸趕赴滄州之時,周佑龍必定已經做好了迎戰的準備。

    周佑宸準備率領一萬先行軍,探探敵人的虛實。這一萬人都是從京城的邊防之中抽調出來的,而剩下的四萬精兵,還有從西北西南各州臨時抽調。這一去的兇險就在這裡,若是後援的軍隊不能及時趕上,那麼,到時候單憑那一萬人的兵力,周佑宸根本沒辦法剿滅周佑龍,反而還會輸得很慘。

    臨別在即,周佑宸留在慈寧宮,踏踏實實地陪了孟夕嵐一晚上。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面對分別了。

    孟夕嵐按著規矩,親自替他準備明兒一早要穿的鎧甲和衣服。

    周佑宸坐在一旁靜靜看著,半響才道:「時間過得真快……」

    孟夕嵐見他語帶感慨,轉身看他:「明兒一早,臣妾親自送皇上出宮。」

    周佑宸搖搖頭:「不,你在宮裡最好。」

    明兒不等天亮,他就要啟程的。他不願她在昏暗的天色下,目送著自己的背影,黯然神傷。

    孟夕嵐仿佛看穿他的心事一般,稍稍抿起唇角:「臣妾不會哭的。」

    她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著話。

    周佑宸深深地望住了她,伸出手道:「你陪著長生就好。」

    孟夕嵐回到他的身邊,和他靜默相對。

    這些年來,她的心裡對他漸漸有些疏遠,甚至有些防備。然而,當面臨危機之時,他們仍是彼此最親近最信賴的人。

    四目相對,就算什麼都不說,也能瞭然彼此的心事。

    「這一次,也許真的是朕糊塗了。」

    半響,周佑宸悠悠開口。

    孟夕嵐聽了搖頭:「皇上是天子,皇上的決定就是天意。」

    周佑宸聞言失笑,笑容甚是惆悵:「嵐兒,你為何總是這樣信任朕……相信朕不會輸?」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她從來不怕他輸。

    「皇上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周佑宸低低一笑,眼中卻是不容置疑的認真:「當然是真話。」

    孟夕嵐閉了一下眼睛,復又對上他熠熠生輝的目光。「真話就是,臣妾害怕……甚至比任何人都要害怕。可臣妾不能說,因為若是臣妾怕了,皇上就會心生不安。臣妾不能亂了皇上的心,不管是對是錯,只要是皇上選得路,臣妾就會一直陪著皇上走到底,此生無悔。」

    從他們相遇的那一刻開始,她對他的存在,就有一種命中注定的宿命感。

    「皇上也許會贏,也許會輸……但不管最後是輸是贏,皇上都不會辜負臣妾,辜負太子!所以,不管發生什麼事,臣妾只要記住這一點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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