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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宮殺(三)

2023-09-21 16:49:07 作者: 謝安年
    宋雯繡死後,宋家人徹底寒了心,宋文昊撐著一副病重的身體,親自來到周佑宸的面前,解甲歸田。

    周佑宸無心苛責宋家人,勸他不要衝動行事。「皇后一人的過失,還不足以讓整個宋家為之陪葬。宋家一門忠烈,護國有功,朕不會忘記的。」

    宋文昊聞言低頭冷笑:「皇上這話豈不是要折煞老身了?老身年事已高,如今痛失愛女,更是痛不欲生。所以,還請皇上准許我們一家人辭官回鄉,過些安安靜靜,與世無爭的寧靜日子。皇上,臣這一生,都在為朝廷效忠效力,如今,臣只求此生可以功過相抵,離開這個傷心之地。」

    他表面上雖然這麼說,但實則暗地裡,他的心中一驚埋下了仇恨的種子。

    他的確想離開京城,但不會他永遠離開的,當他再度捲土重來,便是他要對周佑宸復仇的時候。

    周佑宸見他去意已決,只能點頭。

    他身後的勢力又少了一分,他甚至可以想像周世饒得知此事之後,那張迫不及待想要偷笑的臉。

    宋文昊臨走之前,還想周佑宸求了一樣東西,那就是他女兒宋雯繡的頭顱。

    她的頭顱被懸掛在城門上,整整十天。

    宋文昊想要把女兒的屍身,完完整整地帶回去,讓她入土為安。

    宋文昊離京那一天,周世饒親自送他出了城門口,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大人,您和這京城的緣分還沒有盡呢。」

    宋文昊聞言冷冷一笑:「天大地大,王爺,咱們後會有期!」

    宋雯繡的死,的確終止了城中的流言蜚語,再也沒有人敢在背後議論,當今的西宮娘娘孟夕嵐,更加不敢妄自非議她腹中的孩子。

    宮外的人處處小心,宮裡的宮女太監更是被孟夕嵐的恨絕嚇破了膽。

    張蓉兒深感不安,她甚至覺得下一個要遭殃的人,一定是自己。然而,孟夕嵐似乎還沒有倒出功夫來收拾她。

    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了,而宮裡的氣氛卻是一天比一天地冷清下來。

    孟夕嵐的身孕已滿五個月了,卻仍是胎氣不穩,稍有不慎,隨時隨地都有小產的可能。

    這些天來,養心殿內總是充斥著一股苦澀的藥味,就連周佑宸的身上也沾染了不少。

    御膳房裡也多了許多搗藥的小太監和負責煎藥的太醫,焦長卿每天都要來檢查一遍,事無巨細,連熬藥的水放多了,還是放少了,這樣的小事,他都要親自監管。

    這天晨起,孟夕嵐第一個見到的人,並不是周佑宸,而是焦長卿。

    他坐在外間,離著她不遠不近,正在低頭翻看醫書。

    因著隔著屏風,孟夕嵐看不清他的臉,只是她認得出他的影子。

    孟夕嵐輕輕開口:「師傅。」

    竹露聞言,緩緩上前掀開帘子,扶著主子坐了起來。

    焦長卿站在屏風後面,對她行禮道:「娘娘休息得還好嗎?」

    孟夕嵐微微點頭:「師傅的安神湯很管用。」

    焦長卿聞言站起身來,挽起袖子,準備淨手。

    「娘娘這兩天儘量不要下床走動。」

    孟夕嵐又是點了一下頭:「師傅的話,本宮時時刻刻都記在心上。」

    焦長卿洗乾淨了手之後,方才繞過屏風,來到孟夕嵐的身邊,為她診脈。

    片刻過後,焦長卿沉著一張臉道:「娘娘暫時無礙。」

    孟夕嵐聞言微微一笑:「這句話,師傅昨天也說過。」

    不知為何,她的身體狀況越差,焦長卿的話就變得越少,少的可憐。

    焦長卿隨即站直了身子道:「臣這就去為娘娘準備湯藥。」

    「等等。」孟夕嵐開口留住了他,「師傅今兒能陪本宮說說話嗎?」

    焦長卿腳下一頓,轉身看她,略顯遲疑地點了下頭。

    孟夕然讓竹露給他看茶看座,跟著輕輕撫摸自己的肚子道:「這幾個月來,本宮過得艱難,連累師傅也跟著一起辛苦。」

    焦長卿聽她的語氣略帶惆悵,不禁凝眉看她:「娘娘不可過度憂思。」

    孟夕嵐似笑非笑:「自從懷孕之後,本宮有太多太多的事情都做不得,可該做的不該做的,本宮都做了。」

    焦長卿垂眸道;「娘娘也有自己的不得已。」

    孟夕嵐聞言定定地盯著他道:「師傅,你難道不害怕本宮嗎?」

    這宮裡的人,如今都對她心生恐懼。

    焦長卿微微一怔,只道:「在臣的心裡,娘娘還是當年的那個娘娘,從未改變過。娘娘做事自有娘娘的道理,那是旁人都無法理解的道理。」

    打從他初次見她的時候,他就知道她和別人不同。十年沉浮,他們都經歷了太多太多,到底什麼是好什麼是壞,誰也無法分得清楚仔細。

    孟夕嵐聽了這話,心中微微有些感動。

    「師傅能這樣想,本宮很欣慰。」

    焦長卿看著她眸光閃爍的眼,又多說了一句:「不管將來如何,臣都會站在娘娘這一邊。」

    「永遠?」孟夕嵐下意識地追問了一句。

    焦長卿重重點頭:「永遠。」

    孟夕嵐聞言,只對著焦長卿感激一笑:「師傅,若是本宮有一天不在了,本宮希望您能繼續守在皇上的身邊,還有本宮的孩兒,也要全靠您了。」

    她的心中已經做好準備,她的生命隨時隨地都會終結。

    焦長卿眉心微動:「娘娘,現在還不是說這話的時候。」

    孟夕嵐低了低頭:「本宮也知道,只是一時念起,想和師傅絮叨幾句。」

    焦長卿有些欲言又止地望著她,終是起身離開。

    十一月初,喬惠云為孟夕照生下了第二個兒子。

    雲哥兒的乳名是孟夕嵐給取的,大名是孟正祿按著族譜起的。為了讓孟夕嵐沾一沾孩子的喜氣,孩子剛剛滿月,喬惠雲便親自帶著他來到孟夕嵐的面前。

    孟夕嵐神情微微有些激動,抱過喬惠雲手裡的襁褓,低頭一看,一個白白胖胖的小人兒,睡得正憨,小嘴微微嘟著。

    孟夕嵐驚喜一笑,抬頭看向喬惠雲,輕聲說道:「嫂子,這孩子怎麼這樣胖乎乎的。」

    喬惠雲含笑道:「回娘娘,這小傢伙兒生下來的時候就是小胖子,足有七斤七兩重呢。」

    生他的時候,喬惠雲可是吃盡了苦頭,足足折騰了一個晚上。

    孟夕嵐親了親孩子光潔的額頭,聞著他身上的奶香味兒,輕輕道:「嫂子果然是好福氣,如今又為孟家添了男丁,立下了大功。」

    喬惠雲臉上微紅,低頭擺弄下手絹道:「妾身的福氣都是沾了娘娘的光。」

    「不過,這會天冷,嫂子還未做完月子,仔細著了寒氣。」孟夕嵐抱了一會兒,雙臂便微微發酸,只能交給身邊的竹露哄著。

    喬惠雲接過兒子,對著孟夕嵐道:「娘娘莫要擔心。妾身一來一去都是坐著馬車,火盆,手爐一樣都不缺,怎麼會吹到涼風呢?妾身知道娘娘懷孕辛苦,所以才想要帶著這孩子來給娘娘瞧一瞧,樂一樂。」

    孟夕嵐聽著嫂子一句句溫暖的話語,心中暖意融融,連連點頭:「多謝嫂子,本宮真的很歡喜。」

    這宮裡冷冷清清,而她又寸步難行,每天對著這間四四方方的屋子,不吃吃藥喝湯,就是臥床休息。

    這樣的日子,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喬惠雲一面輕輕拍著襁褓,一面對著孟夕嵐道:「雲哥兒的乳名是娘娘給起的,所以,那孩子這幾年一直平平安安,無病無災。今兒妾身帶著這孩子來,也是想請娘娘再賜一個乳名,也好讓這孩子和雲哥兒一樣,都能健康長大。」

    孟夕嵐心裡自然願意,忙讓嫂子抱著孩子,坐到自己的床邊,她低頭細細打量,只覺這孩子的眉眼,要比雲哥兒小時候長得更為清秀,三成像哥哥,七成像嫂子。

    「嫂子覺得「容哥兒」怎麼樣?容,有儀表堂堂之美,又有心容天下之意,寓意這孩子長大之後,必定是個才貌雙全之人。」

    喬惠雲聽她這麼說,自然點頭同意。「容哥兒好,就聽娘娘的。」

    孟夕嵐跟著招手示意竹青過來身邊,交代她把前些日子皇上賞賜的玉如意,送給喬惠雲做禮物。

    「這點子心意,就算是給孩子的滿月禮吧。」

    喬惠雲雙手接過,屈膝謝禮。

    她不忍擾了孟夕嵐的休息,略坐坐之後,就要抱著孩子離開。

    孟夕嵐心有不舍,只讓她再多留片刻,喬惠雲把孩子交給竹露,自己則是又坐了過去,想要陪著她說幾句體己話。

    「幾月不見,娘娘越發憔悴了。娘娘,您是不是很辛苦?」

    孟夕嵐微微點頭:「若說不辛苦,一定是騙人的。嫂子兩度有孕,必定能體會其中的艱難。」

    「你是初次有孕,辛苦不說,心裡也不安啊。妾身沒什麼幫娘娘的,只是把自己有孕期間的補方都整理出來,全數交給了竹青。回頭讓焦長卿替娘娘看一看,是否何用?」

    孟夕嵐聞言含笑:「嫂子有心了。」

    喬惠雲接過話茬道:「哪裡,這都是妾身應該做的。」

    喬惠雲知道她的身子不好,可她也知道自己幫不上忙。再過幾個月,孟夕嵐就要臨盆了,到時候必定免不了又是一番兇險。

    喬惠雲主動伸出手去,小心翼翼道:「娘娘,妾身能不能摸一下娘娘的肚子?」

    孟夕嵐微微點頭:「這孩子近來好動的很。」

    喬惠雲輕輕一摸,果然感覺到了她腹中的胎動,心情激動萬分,一時竟落下淚來。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反正,心裡酸溜溜的,不知是該為孟夕嵐高興……還是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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