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東窗事發(二)
2023-09-21 16:49:07 作者: 謝安年
周世禮的計劃很簡單,無非就是借力打力。他先是安排線索,找人彈劾太子,之後等太子倒台之後,他再找出人證證明,自己並非是太子爺的走狗,而是察覺太子背後有異動,便一直在他的身邊臥薪嘗膽,等待著搜集證據,匡扶正義。所以,從始至終,他對皇上都是一片赤誠忠心。
他的計劃的確很討巧,孟夕嵐靠在他的懷裡,聽著他的「完美計劃」,心中暗暗冷笑。
好啊,他能算計太子,自己也能算計他。你就等著和周佑平一起在天牢里作伴吧。
周世禮哪裡知道自己懷裡的人,正在想著如何把他置於死地。如此溫香軟玉一般的人兒,怎麼可能會害他呢?
和周世禮短短見了一面之後,孟夕嵐立馬讓高福利出宮給父親捎了個口信兒。因為事關重大,所以,不能留下證據,她只能派去自己身邊最值得信任的人。
口信的內容很簡單,只有一句話:「時候到了,開始反擊。」
如此一來,就在周世禮開始設計太子的同時,孟家也正在暗中偷偷地設計他。
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周世禮是自以為是的「螳螂」,而孟家才是真正的贏家。
太子遭殃,寧妃慕容巧的心情不禁大好,只是周世顯被太子的所作所為,氣得犯了心口痛,她也不敢高興得太過明顯,特意哭紅了眼睛,才去養心殿侍奉。
剛剛到了半路,慕容巧就遇見了蘇皇后,而且,瞧她的樣子,似乎是在故意等著自己似的。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慕容巧緩緩行了一禮,眉眼間竟是不耐。
蘇皇后見她眼睛紅紅的,輕笑一聲道:「妹妹,這是怎麼了?難道是在為太子殿下傷心嗎?」
太子落難,屬她最高興了,裝什麼裝?
慕容巧見她笑話自己,語氣也不善道:「皇后姐姐這是什麼話,太子乃是儲君,如今犯下這等大錯,危及的可是整個朝廷,臣妾如何能不傷心……何況,皇上也為此傷了心。」
蘇皇后盈盈上前,趁著四下無人,只對著她說了一句:「你少得意,沒了太子,本宮的佑安也一樣有機會,咱們走著瞧吧。」
慕容巧皺了皺眉,悶笑一聲:「是嗎?憑三皇子的資質,也能和我的麟兒斗嗎?真是笑話!皇后姐姐,您真是想多了……」
兩個人相互譏諷一番,心中對對方怨憤加深。
從前有太子擋著,她們只是暗鬥。如今太子不行了,儲君之位,人人都有機會,很多事情都可以攤到明面上來了。
之後的幾天裡,彈劾太子的奏摺一本連著一本,而且,本本都有新證據。
私開銅礦一事證據確鑿,太子的罪名落實了,周世禮痛心疾首,頒下詔書,將周佑平貶為庶人,驅逐離京,發配到西北疆界。
按理,他所犯下的罪行,條條都是死罪。可周世顯還是顧念著這份父子之情,不願親手了結他的性命。
心高氣傲的周佑平就這樣一敗塗地,使得他的精神幾近瘋癲。褚靜文也是受驚過度,昏厥過去。
孟夕嵐聽到消息,心中一驚,連忙去往明德宮。
高福利擔心道:「主子,太子爺……萬一遷怒於您,可怎麼辦啊?」
孟夕嵐眸光一沉:「靜文有事,我不能不管她的死活。」
夜色深深,整個明德宮都透著一股子蕭敗之氣。
才一進殿,孟夕嵐便看見滿地狼藉,不禁蹙眉道:「這裡伺候的宮人都沒長眼睛嗎?這麼亂糟糟的也沒人收拾,成何體統?」
高福利連忙去吩咐宮人們去收拾,怎料,他們一個個都哭喪著臉,一副大難臨頭,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模樣。
孟夕嵐顧不上這些沒用的奴才,一心只想知道褚靜文的安危如何?
一路走來,不見周佑平的身影,讓她心生奇怪。如今他被禁足,自然是出不去的。
一碗湯藥喝下之後,褚靜文總算是恢復了些精神,待見孟夕嵐守在自己的身邊,不禁含淚起身道:「夕嵐,你要幫幫我,幫我護住無憂。」
雖然,自從嫁給周佑平的那一天開始,她就知道自己躲不過這一劫,可真當這天來臨之時,她的心裡還是覺得害怕,怕到不行。
「無憂還不滿一歲,我不能讓她吃那種苦……」
一個女人若是成了母親,眼裡便再沒有了自己。
褚靜文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只在乎無憂,她唯一的女兒,唯一的希望。
孟夕嵐緊緊握住她的手,安撫道:「你先別急,一定會有辦法的。雖說太子犯了大錯,但皇上仍不捨得要他的性命,你和無憂都是受他牽連,你們都是無辜的。」
褚靜文含淚搖頭:「這宮裡哪有什麼無辜一說。太子犯了多大的錯,你我心中有數,皇上現在不要他的命,不代表以後也會一直恩慈。嵐兒,伴君如伴虎,我們今兒能逃過這一遭,但是明天呢?以後呢?」說著說著,她的眼淚留得更凶了。
孟夕嵐何嘗不知道她說得對,君心難測,他們是父子也是君臣,誰也保證不了,以後還會有發生什麼事。
「靜文,我會向太后娘娘求情的。」孟夕嵐思量半響,只想到這一個辦法。
之前,為了穩定太后的病情,孟夕嵐一直不許宮女們多嘴,將太子落罪的事情告訴給娘娘知道。如今,為了褚靜文和無憂,只有她說的話,皇上才會肯聽,所以相瞞也瞞不住了。
褚靜文聽了這話,仿佛抓到了一根可以救命的浮木,抱住孟夕嵐苦苦哀求:「我無所謂,只要無憂沒事,我這條命無所謂……只求被讓她去苦寒之地,挨餓受苦。」
她還沒說完,孟夕嵐就輕輕掩住她的嘴:「別說這樣的話。無憂還小,你怎麼能捨得讓她沒了娘親?」
褚靜文聞言更是心酸難耐,只抱住孟夕嵐的肩膀,失聲痛哭起來。
孟夕嵐沒有躲開,只輕拍著她的後背,好生安撫。
待她哭累了,睡著了。孟夕嵐方才收斂思緒,冷言冷語地吩咐她身邊的宮人們。「你們好生照顧著娘娘,若有什麼閃失,我定不會輕饒了你們。」
如此一來,褚靜文的危機暫時算是解了。可周佑平已經被廢,若是讓她跟著周佑平離開京城,那她的後半輩子就全毀了!還有那剛剛出生不到半年的無憂,明明是皇族血脈,卻要流放在外,從此顛沛流離地過日子,這實在太不公平了!
思及至此,孟夕嵐更加想要和周佑平見上一面了。
現在,他已經徹底沒有希望了。可褚靜文和孩子,還尚有一絲希望,可以留在京城安身立命。
「小利子,你趕緊派人給我把明德宮搜個底朝天,我要知道周佑平到底在哪兒?」
須臾,高福利親自過來回話;「回主子,太子爺……不是,二皇子在佛堂呢。」
孟夕嵐聞言神情不悅,匆匆趕往佛堂。
周佑平披頭散髮地跪在佛前,不叩不拜,只在破口大罵。
孟夕嵐站在他的身後,沉吟片刻才道:「自古成王敗寇,輸了就是輸了,難道你就這點本事嗎?」
周佑平聞言,轉過頭去看了她一眼,陰森笑道:「臭丫頭又是你!你也是來看本王的笑話嗎?」
孟夕嵐緩緩上前一步:「我沒那個心情看你的笑話。靜文為你傷透了心,還有你的女兒無憂,你都不在乎了嗎?」
「在乎……」周佑平仰頭盯著佛堂之上供奉的菩薩,冷笑兩聲:「你想讓我怎麼在乎?如今,我自身難保,連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如何還能為她們母女打算?」
孟夕嵐心中悶著一口氣:「你真是個冷血的懦夫。正因為你現在自身難保,所以,你才更要為靜文和無憂想好後路……她們是你的妻女,你有責任保護她們!」
周佑平聞言垂下雙肩,淡淡道:「別和我說教。有本事你去救,我已經沒那個能耐了。」
他的話音剛落,孟夕嵐便反駁他道:「不,你還有辦法。」她轉頭望向高福利,讓他去準備紙張,只有紙,沒有墨也沒有筆。
孟夕嵐把長長的宣紙仍到周佑平的面前,聲音低沉道:「你可以給皇上寫一封血書求情。」
周佑平的眸光微閃,看著那雪白的宣紙,連連搖頭:「沒用的,父皇不會看的。」
孟夕嵐神情認真:「你有本事寫完,我就有本事讓皇上看見這封信。」
只要太后還在,她總能想到辦法的。
「孟夕嵐……你……」周佑平似乎還有話說,孟夕嵐卻是率先打斷他:「無憂尚在襁褓之中,你就當是為了她吧。她是你唯一的女兒,是你在這世上唯一僅存的骨血了。」
周佑平聞言低了低頭,心中似有觸動。他遲疑片刻,最終還是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宣紙上寫了起來。
待他寫完之後,孟夕嵐緩緩蹲下身子,將那封血書收好,然後壓低聲音道:「你不用埋怨菩薩,我來告訴你,是誰害了你。是周世禮,其實他一直都是四爺的人。」
她故意現在告訴他這件事,只為他在垂死掙扎的時候,可以再反咬周世禮一口。
周佑平聞言一駭,抬頭盯著孟夕嵐,目光猙獰道:「你怎麼知道?你胡說!」
孟夕嵐冷冷清清地回道:「正因為他是四爺的人,所以,我才知道。你若不信,可以去親自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