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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2:12:10 作者: 載陽
    但此刻的許西澤幾乎毫不懷疑,他一巴掌就能將面前的男人扇出血。

    即使是這樣,許群山朝他們看過來的時候,少年時代的陰影還是讓他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但他很快就發現,許群山的眼睛根本沒有聚焦。

    他更像是無意識地挪動了一下眼球,也不知道看沒看見站在床邊的二人,便又面無表情地把臉轉向了窗外。

    醫生就是在這個時候進的門,許西澤默不作聲地站在原地,看著許群山像個沒有靈魂的牽線木偶被隨意擺弄,直到一系列檢查做完,才回過神,詢問情況。

    當年的車禍到底還是給許群山的大腦造成了不可逆的傷害,長年的植物人可以說是給這道傷害又加重了一層,現在人是醒了,但和沒醒其實沒什麼區別,說不了話也認不出人,臨床上叫認知障礙,俗稱就是痴呆。

    怕家屬接受不了現實,醫生說的比較委婉,卻還是看見面前的年輕人白了臉,本著醫者的職業素養,他還想再勸兩句,沒起話頭,就被年輕人的女朋友搶了先。

    「謝謝醫生,」程今說,「大致情況我們已經了解了,您先去忙吧。」

    家屬的勸說肯定比他的管用,醫生沒有堅持,從病房裡退了出去。

    只是他沒有想到,自己前腳剛走,程今和許西澤就跟著也從病房裡走了出來。

    準確來說,許西澤是被程今帶出來的。

    關於許西澤和他這個惡魔父親的關係,程今親眼見過,也聽旁人說起過,而且毫不誇張地說,她知道許群山就是她和許西澤分別多年的罪魁禍首。

    在曾經那個最不管不顧的年紀,她甚至不止一次動過心思,想替許西澤將他暴揍一頓。

    可是看到他落得這樣的結局,她的心裡還是難免冒出一絲酸澀。

    說不上來是善良在作祟,還是對命運的感慨。

    她知道許西澤也一樣。

    甚至,許西澤此刻的心情一定比她要複雜上幾百幾千倍,所以她什麼也沒說,只是帶著人暫且離開了那個令人窒息的房間,然後在空蕩的走廊里抱住了他。

    醫院的白牆見識過世間最多的生離死別,空氣中瀰漫著消毒水的氣味,鋁合金的座椅在白熾燈的映照下反射出冷白的光。

    不知道過了多久,許西澤鬆開程今,緩緩站直了身子。

    他知道自己從來都不是一個灑脫的人,他的心思很多,心上壓的大山也很多,所以他總是冷著一張臉,企圖用表面上的殺伐果決來掩飾骨子裡的畏首畏尾。

    是程今的出現改變了他,無論是高中的時候,還是和她在一起的這些日子,許西澤都能明顯地感覺到,壓在自己心上的東西正在一個一個地被拔除。

    儘管不願意承認,但許群山確實是最後,也是最沉重的那一個。

    神奇的是,程今只用一個擁抱,就可以把他從泥淖中拉出來。

    或許短時間內,他還沒有辦法找到一個平衡的心態去應對這一切,但他知道,她會永遠在他身邊。

    這一次,誰也不會放手。

    「我沒事,」他笑了笑,捏著程今的指尖,一下又一下,「果然人還是不能做壞事,對吧?這是他的報應。」

    話雖如此,許西澤最後還是沒能如願陪程今一起出國。

    起初是因為公司合作的一個項目突然缺人手,而許兆陽又被困在外地回不來,他答應先去接手一段時間,沒想到這一下就再沒能脫身。

    程今這學期還有幾門必修課,沒法再耽誤,只能一個人先登上飛機。

    課程多,教授的實驗室也等著她從國內帶回來的數據,她幾乎連倒時差的時間都沒有,剛一落地就悶進了校園裡。

    人一旦忙起來,時間就過得格外快,晃神的功夫,大年三十便到了。

    其實一個人待在國外的時候,過年反而比在家裡熱鬧,同一個街區,同一所學校,華人們總會聚在一起,有各種各樣的活動。

    過去的幾年,程今都是這麼過的,然而今年,她早早便謝絕了所有的邀約。

    實驗室在這天給所有的華人放了假,下午四點,她一個人拎著包,和要去參加聚會的同學們一一道別,匆匆往住處趕。

    這是她和許西澤在一起之後的第一個新年,兩個人說好了要一起守歲,因為許西澤在國內,免不了要去長輩家裡,剛好有這個時差,他們就把守歲的時間定在了她這邊的晚上12點。

    這座城市有著和京市相似的氣候,進入早春,刮在臉上的風沒那麼要命,卻依然帶著乾燥的寒涼。

    學校回家的路上經過一條唐人街,路上張燈結彩,音像店裡放著熟悉的「恭喜發財」,乍一看上去,和國內的街道沒什麼兩樣。

    以至於在自家公寓樓下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的時候,程今一個恍惚,險些以為自己剛走過一個隱形的時空門,被傳送回了國內。

    家門前的杏樹不知何時開了滿樹的花,柔軟的花瓣密密匝匝,連了一片雪白的天,而他就站在那天幕之下,黑色風衣,身姿挺闊,好像和周圍融為一體,成了一幅畫。

    程今在原地愣了兩秒,眼前的一切便緩慢地模糊起來。

    風聲在耳邊呼嘯,她踩著撲通的心跳,不顧一切地撞進那個沁著熟悉氣味的胸膛。

    很久之前的某一天,他們彼此約定,要在某個城市相見,可最終誰也沒有遵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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