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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02:12:10 作者: 載陽
    程今漠然地看了謝敏嬌一眼,事已至此,遮遮掩掩倒沒什麼意思,她大方承認道:「是我。」

    大概是沒想到程今竟會如此坦蕩,謝敏嬌癱坐在程淼懷裡愣了兩秒,忽然笑了起來,樹立了多年的面具徹底分崩,污言穢語接踵而至。

    小時候生活在綠都港的時候,附近的居民大多是和馬蘭一樣的市井人,說話時不時就會冒出幾句類似的,連程今自己都被帶著說過。

    謝敏嬌沒嚇著程今,反而嚇到了真的一直在溫室里長大的程淼。

    程今掃了一眼臉色空洞的程淼,心底又是一陣說不上來的悲哀。

    所以她懶得再聽,也有點看不下去,面無表情地站了一會,掏出手機想要撤回剛才那通電話,邊撥號碼邊道:「謝姨,我最後再叫你一聲姨,你別這麼激動,造成今天這個局面的到底是誰,其實你心裡很清楚,我是在背後做了推手沒錯,但我也沒道理承受你這些辱罵,從我回歸程家到現在,你和程淼在明里暗裡對我做了多少事,你們自己掂量,我從來都不是什麼逆來順受的人,要不是看在你照顧我爸多年的份上……」

    「誰要你在這裡假清高!」沒等程今說完,謝敏嬌忽然打斷她的話,「有程家的血脈很了不起嗎?早知有今天,我當年就該直接把你掐死在襁褓里。」

    程今撥號的手指一頓,「你說什麼?」

    謝敏嬌坐直了身子,好像終於抓到了程今的弱點似的,她得意地笑了一聲,「你不會真的以為,當年是傳學不小心把你丟了吧?」

    程今抓著手機的手指泛白,就聽謝敏嬌又道:「好像傳學也一直是這麼以為的,我說你們父女倆這天真還真是一脈相承。」

    「是我丟的,是我親手,把你丟去了譚江的綠都港,那個窮鄉僻壤出惡鬼的地方,」謝敏嬌瞪著眼睛,幾近癲狂道,「程今,你在那樣的地方長大,你永遠不會比我的淼淼更有出息,你在起跑線上,就已經輸了。」

    臨近正午時分,室外的陽光透過客廳的窗戶,籠罩在程今身上,她卻覺得心底如墜冰窖。

    整個人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她像個年久失修的機器人,卡頓地放下了舉到耳邊的手機,聽見自己冰冷的嗓音,「你再說一遍。」

    *

    許西澤趕到程家的時候,屋外停了兩輛警車,他頓時有種不詳的預感,三步並作兩步衝進了屋裡。

    按照他們的計劃,由他將套出來的證據交給程傳學,就是最後一步了,之後程傳學會怎麼處置謝敏嬌和程淼,程今說,想要讓程傳學自己決定。

    許西澤其實不太習慣這種把決定權交給別人的做法,但他充分尊重程今的意見。

    所以從程氏集團出來之後,他先回了趟家,程今答應過他,事情解決之後就搬去他那裡住,他想先去整理一下,再來程家接她。

    剛一進大門,迎面便有兩個警察架著謝敏嬌和程淼朝他走來。

    兩個女人各有各的狼狽,竟連擦肩而過時都沒有抬起頭來看他一眼,不敢去想她們為什麼會在這裡,他再次加快了腳步。

    許西澤最終是在客廳的窗戶邊找到的程今,她穿著家居服,披著一件格紋的大圍巾,站在陽光里,皮膚白的好像也在發光,纖瘦的背脊明明端正挺立著,卻讓人看得莫名心酸。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程今緩緩轉回頭,像是辨認了一下來人是誰,好半天,才露出一個笑容。

    「你來了。」程今說。

    許西澤往前走了一步,靠近了才發現,程今的臉色已經不是尋常的膚色,而是泛著蒼白。

    像被什麼尖銳的東西扎了一下心臟,他又往前上了一步,見程今沒有拒絕的意思,抬手抱住了她。

    「發生什麼事了?」許西澤輕輕地揉了一下程今的後腦。

    程今將下巴枕在他的肩窩,男人身上的清冽氣息好似有著鎮定舒緩的作用,她沉默了一會,緩緩開口道:「我還是報警了,我忍不了,謝敏嬌這個人,太可惡了。」

    許西澤「嗯」了一聲,記憶中,程今很少有這樣軟弱的時候,他不知道怎麼回事,但知道這個時候,應該當個合格的聆聽者。

    然而程今什麼也沒說。

    她只是緊緊貼著許西澤的身體,像是將滿腔的情緒都傾注在了這個擁抱里,相當一段時間,許西澤以為她不會再說什麼了,直到程今貼在他耳邊,像是夢囈一般,嘟囔了一句:「我不相信她說的。」

    沒聽懂這話是什麼意思,許西澤微微拉開二人的距離,看向程今的眼睛。

    程今便也直勾勾地看了回去,眸光落在身上,即使是心情不佳的時候,她好像依然有種堅定得讓人心驚的力量,「謝敏嬌說,當年是她把我丟去譚江的,還說,我在那個地方長大,從起跑線上就註定是個輸家。」

    許西澤愣了一下,原本心底的困惑便被心疼取代,沒有人會想被別人下一個「輸家」的定義,尤其還是那麼要強的程今。

    他抬手撫上程今臉側的髮絲,幾乎在一瞬間便明白了程今方才為何會是那樣的狀態。

    「但是?」他知道程今一定還有別的話要說。

    「但是,」程今環抱著許西澤的腰,「如果把人生比做一條線段,起跑線只是上面的一個點,我數學不如你,但也懂得一個點之於線段,是趨近於無窮小的,用百分比來看,都算不出數值,就算放寬一些,承認它占到1%的比重,但明明更重要的是之後的99%,卻總有一群人揪著這1%不放,是不是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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