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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6:43:49 作者: 卿妃
    「呵呵……」柳尋鶴慢慢站起,「原來在她眼中我註定失敗。」

    「是她不願我失敗。」

    「其實在娶了秋氏姐妹後我就後悔了。」 柳尋鶴垂眸輕嘆。

    「從始至終我雷厲風想娶的只有她。」

    聞言柳尋鶴微怔,半晌他閉上眼:「我終是輸了。」

    金石如泣,雷厲風抽出腰間寶刀:「你的屍首我會給送回慕城。」

    「好好待她。」

    手起,刀落。

    《戰國記?季世末年》云:

    定乾五年八月初八,韓月簫斬梁繆王於北海之濱,至此戰國終結,天下大定。

    至十月,百官長叩請上稱帝,上固辭不受,遂招月簫進宮密議。

    「竹肅可知,孤為何不願稱帝?」

    「臣愚鈍。」

    「帝者唯一也,強敵不滅何以稱帝?」微挑的美目幽幽視下,輕揚的語調帶著試探,「你道定侯真死了麼?」

    御下長身未動,韓月殺語音平平:「主上若不信臣,可問那日目睹全程的韓家軍。」

    他當然問過,可雖有數萬人證,他還是不信。

    「竹肅不覺得那孤蒲崖,定侯墜得蹊蹺麼?」凌翼然灼灼看著,不放過月簫臉上的分毫神情。

    「大軍來前,臣確與定侯言語。」

    「哦?沒想到竹肅非但戰法了得,催命的功夫也是一等一~」

    片言逼死定侯?凌翼然擺明了不信。

    「臣只是說。」星眸含痛,韓月簫一改避諱定視上座,「卿卿已經死了。」

    語出,座上那人面目陡然寒青。

    「卿卿已經死了。」

    這話說給誰聽?

    「住口。」

    「卿卿已經死了。」

    「住口!」凌翼然已是切齒低吼。

    「臣知主上是想以自身誘敵,而後生擒定侯辱而殺之。」面對怒火,月簫挺身跪立,「王上可曾想過此計若成,卿卿泉下有知定會恨你入骨。」

    「孤就是想讓她恨。」十指緊扣龍椅,凌翼然眼波如煙,「恨得越深,越好。」

    「即便恨到生生世世與君絕?」

    凌翼然聞言愣怔。

    生生世世與君絕……

    見座上怒容微霽,月簫叩首道:「不願亡妹飲恨,這不過是臣的私心罷了。主上若還不信,可再查那水月京。」

    「哼。」凌翼然微微斂神。

    年前他有意放那宋氏父子離開,沒想半年期三人卻跳海殉主了。

    看來定侯是真的死了,那她豈不是也……

    念及此,心痛便深了幾分。

    「主上。」

    「嗯?」他皺著眉,答得漫不經心。

    「臣有一事呈請主上。」

    「這可新鮮,竹肅要討賞?」

    「犬子韓風彥已到學齡,請主上准犬兒入學南山書院。」

    「南山書院?」凌翼然冷冷虛眸,「蛟城韓氏還想棄武從文不成?」

    「臣叩請主上。」

    壓抑的靜默遊走在殿內,半晌凌翼然輕輕笑開:「既然是她要的,孤就答應你。」

    「謝主上隆恩。」

    倦極閉目,凌翼然揮揮衣袖:「竹肅你出去叫眾卿別跪了,孤稱帝便是。」

    「主上聖明。」

    她要的從來就沒有他,如此,他手握的又是誰家天下?

    ……

    竹林深處,青嵐漸起。一名女子坐於石上,刀工青澀卻又很是認真地雕著木版。

    「卿卿。」

    她抬頭望去,那人卻在林深處。

    「快下雨了,我來接你。」這男聲質入清泉,帶著沁人心脾的美感。

    「怪不得石頭上一直濕濕的。」她站起身,向那人走去,「你瞧我今天可有進步?」

    他全神貫注地盯著那塊雕版,腦筋飛速轉動。

    「修遠看得出我雕的是何物?」

    看著眼前滿是期盼的小臉,他雖是百看不得其解,卻裝出很篤定的樣子:「山筍。」

    「啊,我果然有長進了。」

    竟然中了……

    暗舒一口氣,他接過那塊雕版。

    一定要趕在卿卿再問前告訴其他人,免得她再受打擊,畢竟是她好容易才找到的喜好。

    忽地身邊人一個踉蹌,他出手將人緊緊抱住,心頭惴惴久不能平。

    「修遠,我能站住。」

    耳邊響起輕輕的嗔怨,他垂眸細細地望著他的妻:「卿卿還沒發現麼?」

    「哎?」

    他目若春水地瞟向她的小腹。

    「發現什麼?」沒發現他的異樣,她依舊不解。

    彎彎生春的鳳眸盪著、漾著,偏冷的唇線泛起笑痕。

    「回家。」

    攬著他的妻,夜景闌向著水墨詩意處走去。

    遙山雲起夜雨遲

    那天濃雲壓低了海面,水天如墨緊緊相連,在風雲輾轉了許久之後,一場遲到的雨終於在夜裡落下。

    「於是便有了遲遲。」

    一大一小兩雙鳳眼互相望著,半晌甜軟的童音響起:「沒有金光萬丈,烏雲里飛出祥雲一朵?」

    偏冷的唇線隱隱一抽:「你宋爺爺的話不可信。」

    她還沒說呢,爹爹就猜中這話誰說的了。「爹爹好厲害!」遲遲不禁瞪大了眼。

    抿唇一笑,夜景闌牽著遲遲向園中走去。

    「爹爹。」

    「嗯。」

    「聽宋大叔說,爹爹以前住的地方比家裡大上百倍。」茵茵春糙間蝶兒翩飛,不時棲息在遲遲髮辮的香花上,「那樣的地方,爹爹為什麼不要了呢?」遲遲好奇仰首,眼眉飛飛猶如丹鳳。

    「因為沒有你娘。」

    這聲音低低沉沉地流入她小小的耳道,如三月的春水般,如此內斂帶著難以言道的溫柔。聽得她心頭乍暖,隱約間好像明白了些什麼。

    「哎,這次懷的還是個小子。」活潑的女聲將她從懵懂間喚醒。

    再看去,只見樹後的涼亭里坐著二人,出聲的那人腹部微隆,神情怨恨地啃著一顆杏子。

    「兒女都一樣,師姐你惱什麼。」

    樹蔭掩住了那人卻掩不住那聲,遲遲微微仰首,但看那澄瑩似水的鳳眸心頭又明白了幾分。

    「惱什麼?惱沒有女兒啊!想當年生了小雅和小頌之後,師兄就跟我說事不過三下一個肯定是女兒,可是呢?四五六全是小子!」

    亭中似有異響,一道弧線後,一顆被啃乾淨的杏核滾到她的小腳邊。

    舅母好像很生氣啊,遲遲無聲抬望。

    「卿卿。」憤怒的聲音轉瞬壓低,帶點討好的味道,「等生完了這個,你把妹夫給你配的藥給我幾份。」

    「師兄那……」

    「你別管他,都七個了,我沒找他退貨就算不錯了!還生?」頓了一下,她再道,「倒是你們,真打算只要遲遲一個?」

    「一個就夠了。」

    「也是,生遲遲那次你可沒少給人驚嚇,那場雨憋了兩天兩夜幾乎都讓人絕望了。當時,妹夫他……」女聲欲言又止。

    娃娃抬頭看向自家爹爹,未曾見過的憂慮自他的眼中輕輕流過。

    「我知道他痛的並不比我少,所以他說不生便不生了,他說喝藥我便喝藥。我答應了他陪他到老,絕不早他一步上那奈何橋。」

    聞言,手上的勁兀地加重,感覺到自家爹爹的心情,遲遲輕輕回握。園中美好的氣氛還在流轉,就聽中氣十足的女聲復又響起。

    「卿卿!你吃這杏子了?」

    「怎麼?」聲音有些無辜。

    「你、你、你不是怕酸麼!」

    「哎?」

    只眨眼的功夫,遲遲就被帶進了亭里。

    「妹夫你快給她看看!」

    舅母慌也就算了,連爹也一臉緊張。遲遲不明所以地走到娘親身邊,拿起杏子就嘗:「好酸!」小臉皺在一起。

    「酸麼?」月下舔了舔唇,忽地愣住,「難道是……」

    收起搭脈的指,夜景闌含憂對望。

    「那啥,卿卿你那個藥就不要給我了。」捧著酸杏,小鳥嘆了聲,「哎,這年頭男人都靠不住,靠不住啊。」

    亭中三個大人神色各異,看得她好生不解。

    酸杏的威力竟這般大?

    幾個月後,她才知道這酸杏的威力真是大的驚人,大到一下子吹鼓了娘的肚子。

    「妹妹就在這裡麼?」鳳眼亮晶晶,她好奇地摸著。

    「遲遲,是弟弟。」小鳥笑著提醒。

    「可爹爹說是妹妹啊。」

    「是弟弟,酸兒辣女,舅母我經驗豐富絕不會錯!」

    「不對呀。」遲遲爬上竹榻,眼睛忽閃忽閃地望著娘親,「笑哥哥說小娃娃都是爹爹親手放進娘肚子裡的,所以爹說是妹妹就是妹妹。」

    「那小子!」某人的娘恨恨磨牙,「遲遲你以後離他遠點,舅母實在不願自己的命運重複在你身上啊~」

    「娘……」不明白舅母為何激動,遲遲縮進娘親的懷抱。

    「那遲遲是想要弟弟還是妹妹?」

    纖指穿過她的發,摸得她好舒服:「遲遲只要娘。」小臉貼在圓圓的肚子上,「只要是娘生的,就算是顆酸果兒也好。」

    「傻孩子。」娘親笑得輕輕柔柔,她枕在又香又軟的懷抱中舒服得好想睡。

    昨天她學了個字,一點一豎一橫折,房子下面養小豬(豕)。

    娘說,這是個家字

    娘還說,爹爹出海賣藥材是為了養家,是為了給娘、遲遲還有妹妹蓋房子養小豬。

    幾個月前她還不太明白,爹爹為何要放棄那麼華美的大房子而獨獨只愛這所靜園呢。而今她懂了,因為這是家啊,因為這裡有她、有妹妹,最重要的還有娘啊。

    「娘……」她貓咪似的咕噥著,「遲遲好想爹爹啊。」

    「嗯,娘也想著他。」這聲音溫暖得可口,如軟軟的綿糖一般,回味在心裡真是說不出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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