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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6:43:49 作者: 卿妃
    「哦?」凌翼然漫不經心地應著,執著於她的柔順。

    「你的母妃是被廢後害死的,她中的是曇花一現。」

    「哼。」凌翼然一撇嘴角,「卿卿,你若想轉移注意,就再別說我已經知道的。」

    「曇花一現無解,允之也知道?」

    「不是無解,而是願不願解。」手指滑到她的唇邊,來回地撫著,「這就是你的後招?讓我有點失望啊~」隔著方案,他探過身去,眼中只有那如花櫻唇。

    「允之可願解?」

    眉頭一蹙,他與她近在咫尺。

    「子虛烏有的事情。」這樣的問題他拒絕。

    「如果是真的呢?」

    那雙眸子太過淡定,看的他一陣心虛:「這不好笑。」

    「我同意。」她解下額墜,露出落蕊的曇花,「一點都不好笑。」

    他瞠大雙目,轉瞬卻又收起破碎的神情:「哼。」他冷冷笑道,「這招倒讓我刮目相看了。」停擺的心跳還沒恢復,他下意識地抗拒。

    「允之。」她輕輕喚著,露出傾城一笑。

    眼中,那朵殘花幽幽一顫,僅存的幾瓣凋零了其中之一。那般裊娜,好似隨風,繾綣的不可思議。

    「不……」他捧起那張小臉,惡狠狠地盯著她的額面,「不要再玩這種詭計!」

    「還要我笑麼。」說著,她又要勾唇,卻被他抱得緊緊。

    「不要……」耳邊聲音戚戚,「不要再笑了……卿卿……卿卿……」他絕望地喃著,好似溺水的人抱住圓木,一鬆手就會喪命。

    「放了我吧,允之。」

    「不……」

    「那,救我?」

    長身微僵,連呼吸他都變得極小心。

    「不能的,我明白你不能。」輕輕地拍著他,月下難得表現出親昵,「允之的心中有千山萬水,有神鯤天下,你會是最偉大的帝王。」

    「卿卿……」

    「放了我吧,允之。」

    埋首於她的頸窩,凌翼然執著地不願放手。

    先是母妃,再是卿卿,他隱忍了這麼久。終於,終於柳暗花明,可為何還是這樣的結局?

    為何!

    凌翼然收緊雙臂,早已乾涸的淚腺又已豐盈。

    為什麼……

    「允之,先前我因感恩你救了哥哥,而與你並肩。其實,我並不喜歡朝事,甚至可以說是厭惡。」

    「你該告訴我。」他啞啞開口。

    「告訴你能改變什麼?」

    「……」他想開口辯駁,卻發現她更了解自己。

    「看起來你凡事隨我,實際上卻處處緊逼。豐雲卿因你而死,而韓月下的悲劇與你也脫不了干係。」

    掙出他的懷抱,她目光清淺,看得他有些內疚。

    「允之,我不欠你了。」

    這一次,反倒是他虧欠了。這般美麗的容顏,如此聰敏的女子,令他輾轉反思,唯一可以進駐心底的人兒。

    情意再濃,終是一場夢。

    他垂著頭,雙手在身側緊握。

    不是無解,而是願不願解。

    想起自己的話,凌翼然不由嗤笑。虧他還怨了父王好幾年,原來他也不過如此。如今他唯一能勝過父王的,恐怕只剩一途。

    「如你所願。」怎麼發出聲音,怎麼放開雙手,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我放你走,卿卿。」

    聞言,她欣然。

    「不要再笑了。」他偏過身,強迫自己不再看她,「你贏了。」指尖沒入掌心。

    「允之,最後允我一件事。」

    「你說。」

    「請對我哥哥留情。」

    他猛地回望。

    「在你稱帝後,給我哥哥、給韓家留條後路,好麼?」

    「哈哈哈哈~」他含淚笑著,笑得前仰後合。

    突地,他止住笑,直勾勾地望著她,好似怎麼也望不夠:「果然啊……」喉頭顫著,不知是該悲還是該喜,「懂我的只有你。」

    「允之……」

    「我允你。」

    「謝謝。」

    「城璧。」陡然間,他拔高嗓音。

    殿外黑影如織,好似下起了漫天大雨。

    「主上。」

    「放她走。」

    「是。」

    「走吧,卿卿。」凌翼然合上眼睛,幾乎是在咬牙忍耐,「再晚,我會改變主意。」

    「珍重,允之。」

    他猛地睜開眼,身側已空無一人。

    舉目是高遠的蒼穹,他獨自一人望了很久。不知望到什麼時候,他苦笑著撩袍坐下,一口一口品著冷茶。

    今夜,杯中的月光如此醇美,卻醉不了他。

    「不如不遇傾城色。」

    思想的空間,不斷減少著文字。

    原來,有種寂寞叫做成全。

    ……

    月下沉吟,念誰?誰念?

    如今,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就在不遠處,而她卻有些情怯。

    二十念名為一瞬傾,二十瞬名為一彈指。(《摩訶僧祗律》)偷偷地注視著他的背影,恍然一夢,如過千年。

    月迷津渡,徘徊的男子終於發現了她。緊緊相擁,這一刻她的溫婉有了歸宿。

    「修遠。」她笑有深意,道的決絕,「如今我只有你了。」

    雙手穿入她的發間,夜景闌疼惜地吻著,輕柔的唇像是要將她印在心底。

    夜風搖曳著青荇,揉碎了一泓碧水。岸邊,兩人相偎相依,好似神仙眷侶。

    老邁的船家搖了一聲櫓,似在催促。她黯然神傷,已到分別時候。

    「放心了吧。」抬起頭,她裝出輕鬆隨意。

    鳳眸彎彎,瀉了一地春色。

    昨夜雖不知她有何打算,可既然她如此篤定,他就絕不懷疑。天不亮,他就站在這桃花渡邊。

    最終,她來了,沒讓他苦等。

    「修遠,該上船了。」

    按著計劃,今夜會和後他們同時出發,他溯流而上去往眠州,而她乘舟而下回到漁村----那個他們相約共度餘生的地方。

    「託付完我就回來。」隔著劉海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吻,他道的輕輕。

    「路上別急,我會在家等你。」垂下頭,她不敢看他。

    「嗯。」一個家字吹起眼中春波,那雙鳳眸盪著漾著,情瀾微動好似永不止息。

    默默無言,挽手走到水邊。微風掀起輕浪,小船一起一伏在波心蕩漾。

    「你先走。」月下將他推到船上。

    「卿卿。」

    「看著你走我才安心。」她垂著眸子,眼中已釀出水意。

    「不出五日我就回來。」感受到她的眷戀,心口溢出甜蜜,夜景闌輕聲哄著,聲音低柔而纏綿。

    「嗯。」攥緊他的衣襟,月下哽咽難語。

    「然後再不分開。」

    「嗯……」她咬著唇,將錐心之痛生生壓抑。

    夜景闌嘆了聲,將她抱上了緊鄰的小舟:「一起。」

    「能不能……」她抬起頭,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不要別離?」

    新月般美麗的眼睛盛滿了哀傷,看得他一陣心驚。

    恰時,江風張狂起來,吹散了沉澱一天的風塵。迷了眼他一時看不清,只覺腳下一晃,小舟像是被人有意推開,懷中頓感空虛。

    「卿卿!」迎風,夜景闌瞠目找尋。

    漸遠的小舟,他朝東,她往西。一個船頭,一個船尾,就這麼兩兩對望。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修遠!」她按著劉海,站在船舷上,「如果你回家找不到我,那我一定是迷路了!」

    「什麼!」風太狂,他聽得斷斷續續。

    「迷路了,你要來找我!」她一遍一遍地喊著,伴著發間清嘯的鳳鳴。

    「卿卿!」沒多想他便飛到岸邊,追著那盞漁火御風狂行。

    「一定要來找我!」

    紅嫁衣鼓揚在夜色中,那葉扁舟乘風而下,轉瞬已消失在天際。

    可即便如此,那道夜影依然苦苦追尋,一路向西。

    弄帆西風惡,碎月水無情。

    她躺在船舷上,江風撩開她的額發,吹落了最後一瓣曇花。

    「謝師傅成全。」清雅的秀眸漸漸無神。

    老邁的漁夫摘下斗笠,露出悲慟的雙眼。

    一滴一滴,滾燙的水珠落在臉上。她茫然地望著天空,火紅的嫁衣鋪散在身側,絢爛的似要將生命燃盡。

    「下雨了。」她輕喟。

    「是……」風懷瑾的聲音有些啞,垂下的老目聚滿水汽。

    孩子,是你看不見了。

    「師傅,我們要去哪兒?」她極慢極慢地眨眼,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

    「幻海,了無說那裡是你的福地。」

    「福地啊……」她笑得極美,天上秀麗月華也比不上萬分之一,「在我醒來之前,可不能讓他找到。」

    「嗯,師傅答應你。」。

    修遠,修遠……

    她的……良人啊……

    滿天星子融於春泓,最終化為兩行清淚緩緩滑落。

    ……

    你若迷路了,我會尋尋覓覓。日日夜夜,只為找回你,而我會為你活下去,歲歲年年,永不放棄。

    (第三卷 完)

    典盡春衣畫流年

    嘯叫,尖唳,黑色的陰風在身側盤旋。

    七月初一,百鬼夜行。

    她看著身側面目猙獰的鬼部八眾,心底無怖無懼,只有濃烈如酒的情意。

    修遠……

    穿行在鬼眾之間,她奮力向人間跑去。

    不知是跑得太快太急還是心生幻想,呼嘯的陰風扭曲了周圍的光景。身側的影像如調色盤般轉動、融合,而後凝結成……「生生……世世……與……君絕。」

    蒼涼的淚,悽然的容顏,這是夢中的水眠月,抑或是五百年前的她。

    「我從來沒有怨過任何人。」戴著棒球帽的女孩笑得清淡,「更何況,爸爸、媽媽、阿姨還有叔叔對我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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