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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6:43:49 作者: 卿妃
    我抱著五六斤的鐵傢伙走出書房,從地上撿起彥兒玩的彈珠,慢慢地走到院中。還好槍托的暗隔里藏了點火藥,他們也算厚道了。

    半晌,我一手烏黑地完成裝彈儀式,再看去地上多了道影子。

    抬起頭,卻見哥哥認真的雙眸:「這麼麻煩?」

    「是啊。」我嘴角不自覺地一抽。

    「還不如斧頭便利。」哥哥冷哼道。

    「……」無言以對,眼角跟著一抽

    他薄唇上掛出諷笑:「上了戰場就等著挨砍吧」

    我心底再一抽,抽著抽著也就習慣了。托著槍把兒,擊打火石點燃引繩。

    「嫂子帶彥兒進去!」我大吼一聲,瞄準五丈之外的石牆。

    只聽砰的一聲,強烈的後坐力頂的我肩胛骨生疼。待嗆鼻的白煙散盡,只見哥哥瞠目而視,怔怔地走向前方。

    一個,兩個,三個黃豆大的窟窿邊嵌在厚厚的石壁上,周圍還熏著火藥的殘痕。

    「這叫槍。」我捧起鐵傢伙,「有了這個東西,韓家軍個個都能成為武林高手,用小小的鐵珠穿過穿過敵人的心臟。」

    深眸一掃諷色,目光黏著在冒著白煙的牆上,哥哥鄭重接過。

    「這種火槍的威力還不算最大。」

    此話一出,換來他驚詫的目光。

    「哥,你想啊,要是五個鐵管攏在一起同時擊發,那效果是現在的幾倍?」我笑道。

    他眼中燃起火花。

    「若十個呢?」我又笑道,「豈是鐵斧可以媲美?」

    「不是。」他咬牙應著,興奮得連左頰上的淡疤都在抖動。

    「至於裝火藥的問題,一來是熟能生巧,二來。」我眨眼輕語,「改良的方法,我那張圖上都有。包括大炮,就是那個大鐵管的使用和改進,我都有寫。哥……」我拽著他的衣袖,一字一句地說道,「番人引進了火器,誰最先最好地使用,誰就能控制戰場。」

    他眉梢飛揚。

    「而在青國,哥哥要嘗別人所不敢嘗的螃蟹,要有王上所沒有火器。」我攏緊五指,用盡全力,「只有這樣,哥哥才有底氣兌現十年前的那個冬至對我說的話。」

    他緊著濃眉,怔怔望來。

    「哥哥你說過,韓月簫的忠不是忠於哪個王,而是忠於韓家。」

    那雙眸子顫著、顫著,漾出細碎的波紋,漾出淺淺的笑意,生動像要擰出水來。

    「韓月簫,不敢、不願、更不能忘。」

    嫂子是對的,我和哥哥是如此的相像。

    因為我們的眼中刻著同一抹傷,因為我們的心中都設下了同一道防。

    形影相弔的蒼涼,雋永在心上,在彼此的生命里唱響。

    正如這幽然破蕾的,臘月梅香……

    ===============================================================================他敢發誓,他從未像今天這樣期盼著一個女人的到來。

    寒風掠過牆角,一人縮肩駝背,引頸而望。

    冷……冷死他了,可他寧願凍死在這裡,也不願回到那個暖屋去。今兒臘月十五輪著他家那位不省心的大人沐休,她自個兒倒是悠哉游哉地跑去將軍家好吃好住好玩,卻讓他午後去雲上閣請了更不省心的兩女一男回來歡聚。再加上更更不省心的西邊那位,現在那四個人倒是聚了,就是沒讓他歡起來。

    他哪裡知道江湖人稱「溫潤公子」的豐梧雨,心腸原來是那麼的歹毒,那麼的黑!要不是姓豐的以師兄的事情相要挾,他至於賣身獻藝、變性求榮麼?他至於麼!

    如今他倒是能確定一點:要再曖昧下去,他準保會被某女抽死。

    想到這,幽憤的表情又重新掛回到他的臉上。

    原本只想整一隻呆鳥,誰知卻招來了一匹惡狼。

    他悔啊,悔不當初,悔難自禁,悔的腸子都青了。

    冬陽淡照的午後,一人瑟縮蹲下。及目處,儘是荒涼。

    「嚶……」

    風一陣,鳴一聲。

    他心頭乍緊,這通往密道的路不是被下令守嚴了麼,怎麼會有異響?他站起身,警戒地看著拐角處,悄悄打開了袖箭的機關。

    清泠的鳳鳴漸近、漸近……

    殘雪飛下寒枝,如含煙惹霧的落絮楊花。依依裊裊的星雪塑出了清勁的北風,更牽出了讓人見之難忘的倩影。

    春白色的腰帶迎風拂動,煙碧裙衫飄若流雲,流淌著步步生春的雅致風情。

    他愣在原地,腦中只留一句詩。

    恰似東風凝春碧,水沉雲落一枝香。

    初見時他只眈了一眼,就能制出與她如出一轍的假面,可如今他不得不承認真是一點都不像啊。

    她清眸中盛滿了月光,兩頰的笑渦淺淺蕩漾,是一個氣質遠勝美貌的好姑娘。

    「怎麼?」才一愣神的功夫,好姑娘就來到了他身旁,「凍傻了?」

    言律一掃眼中的迷色,嘴角微微下沉。他收回,那個「好」字他收回!

    「這麼冷的天,真難為阿律出來等我了。」她懷抱著幾枝臘梅,周身散發出幽幽暗香。

    言律輕嗅著,只覺心頭清慡的緊:「大人要請的人都到了,就安置在西廂。」

    「你受累了。」她回眸一笑,平時束起的長髮如絲般飄動,繚繞著無限春意。

    好美的發色,他心頭有一點嫉妒,薄薄的假面下一陣滾燙。為何頂著他那張神鯤第一美男的臉,她笑得妖美,而恢復了本來面目卻笑得滿是仙氣呢?

    「不過,阿律應該沒有這麼好心。」她藏起眼中的月光,邪氣地虛起眼,「你是為了避難才跑出來的吧,嗯?」

    他不慡地瞪眼,再一次確信。

    笑得仙還是妖,根本就不是臉皮的問題,而是人品問題!

    ===============================================================================「林姑娘,麻煩你再給添杯茶。」師兄笑容滿面地看著阿律,指了指手邊的空盞。

    對於阿律求救的目光,我以沉痛哀悼之色回應:上吧勇士,我在後方支持你。

    阿律的笑容兀地塌方,如泥石流般迅猛。

    「啪!啪!」身側響起炸耳的鞭響,師姐面色不善地震起紅鞭,流火的美目死死地盯著師兄手邊那杯早已涼透的茶,那杯她親手泡製,師兄卻碰都不碰的茶……阿律的身子真虛啊,添杯茶都能抖索成那樣。

    「林姑娘。」師兄笑著笑著,手就覆在了阿律的顫巍巍的爪子上,「不急,慢慢來。」

    他笑的是春風拂面,師姐噴的是炎夏暑熱,我們看的是秋淡雲閒,阿律則嚇得是冬寒不語。

    一室之中,四季皆全,而首先爆發的是「夏天」。

    只聽一聲空響,紅鞭如蛇直奔「春」與「冬」交握的手而去。

    不好!我暗叫一聲,移步直上,在阿律溢滿感動的眼神中打下響鞭,搶救下差點被無辜殃及的青花瓷瓶。

    「大……人……」阿律摔坐在地上,指著我一顫一顫,「敢問你剛才救的是人,還是物?」

    我抱著瓷瓶站在修遠身邊,看了看棋局:「阿律你可記得著瓶子值多少價錢?」

    「當然記得!這上坊官窯的精品,不下於五十兩。」

    明白了吧,我抬眸看著他,目光坦坦蕩蕩。他愣了片刻,嘴角開始抖動,劇烈抖動。

    「林、姑、娘。」硬邦邦的三個字錘的阿律瞬時定住,師姐陰惻惻地向他招了招手,「來,咱們女孩子家一起玩兒,卿卿你也來。」

    管我什麼事?剛要拒絕,卻見師兄she來的溫潤目光。

    「夜兄,上次在荊都我的話還沒說完。」他放下一粒黑子,淡瞳向右一轉。

    這一個動作驚得我寒毛豎起,不好,非常不好。

    「嗯?」修遠看向我,本是無波的瞳眸竟綻出一抹引人遐思的玉采。

    師兄閒敲棋子,露出人畜無害的目光:「卿卿啊,除了立冬那天身子不好外,還有……「「師兄!」我放下瓷瓶,雙手奉茶,「說話口乾,您還是潤潤嗓子吧。」

    就現在的修遠,小妹都已經招架不住了,請您老人家高抬貴手、高抬貴手吧。

    「好。」他笑意濃濃地接過,優雅地呷了口茶,「卿卿啊,人說長兄如父,那為兄的話你是聽還不是聽啊。」

    不多說,我站起身走向夏熱炎炎的那邊。長兄如父,長嫂如母,小妹這就去侍奉那位兇巴巴的母老虎去…………

    「我是笨鳥,我是笨鳥。」師姐惡狠狠地瞪著阿律,「行了吧!」

    「哈哈哈。」阿律癲狂地笑著,「果然夠笨啊!」

    「混蛋,待會兒要是讓我當主人,你當應聲蟲,看本姑娘不玩兒死你!」師姐怒氣沖沖地洗了洗骨牌,「再來!再來!」

    「大姐?」我在如夢姐面前晃了晃手,「在想什麼呀?」

    她微斂神,面色初霽:「我知道了。」

    「嗯?」我摸了張骨牌。

    「柳尋鶴要來雲都迎親了。」

    我手指頓了下:「嗯,娶得是振國侯府的表小姐。」

    「是那個聖女吧。」她理了理手中的牌,語氣很輕,好似事不關己,「前些天在街上碰到了,她和她那個異母妹妹湯小姐在一起。」

    「湯?」我有些記不清了。

    「湯淼淼那丫頭。」師姐說著,還偷看了下阿律的牌,「還不是上次武林大會抖落出的破事兒,聽說自此之後姐妹兩個相依為命了。」

    「不會啊。」我放下一張人牌,「那時候湯淼淼聽說傳家紫玉在聖女身上,氣的差點發狂,怎麼可能這麼快冰釋前嫌?」

    師姐聳了聳肩:「不知道,兩個人看起來是很親熱,聽說湯淼淼會作為妾陪嫁過去。吃!姓林的你給我放下,那牌本姑娘要了!」

    「可能是看到了聖女的母家勢力,所以才屈服的吧。」如夢接心不在焉地看著牌,「人情世故不都是這樣麼,勢力能掩蓋一切不光彩的過往。」

    「姐姐。」我握住她微涼的手。

    「沒事兒,都過去了。」她拍拍我的手背,擠出一絲笑。

    「改明兒我給你們找個清淨的地方,不要住在雲上閣了。」那裡人多嘴雜,等到梁國迎親的到了,還不知道傳出什麼風言風語傷到了姐姐。想到這,心頭湧起一陣惱恨:柳尋鶴,你真太讓人忙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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