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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6:43:49 作者: 卿妃
    瘦弱的身影直直跪地。

    「會盟期間,孤命你會同左右兩相共理朝政。」

    什麼!洛寅猛地抬首,微凹的兩目熠熠生輝,輕抖的兩唇顯出幾分惶恐:這是何等榮寵,又是何等挑戰。他顫顫地看著頭頂那人:王上,是把他洛寅當作自己人,要他盯著蠢蠢欲動的兩黨啊。

    「臣。」洛太卿五體投地,匍匐在青王腳下,定定開口,「洛寅接旨。」

    凌准並沒有恩准他起身,只是挺挺而立,面向西北。

    半晌。

    「聽說翼王帶去了他的天驕公主。」青王嘴角微揚,「想做什麼呢?」

    俯在地上的洛寅低低應聲:「翼國王上曾說過:惟後位可配我兒。」

    「哼。」青王黑目冷冷一白,「那也要看他的眼光準不準。」

    天重二十三年九月初三,青隆王凌准攜二子出都。華蓋遮天,蹕聲穿雲,左右隨行延綿百里,王氣鼎盛。

    青嵐已逝,建州風起……

    =======================================官,還真是不好做啊。「醉雲醴。」看了看冊子上的標記,「二十壇。」持筆細數,嗯,對的。禮部郎中好歹也是四品,我怎麼就淪落成庫管了呢?無奈地搔搔頭,沒想到看起來胖墩和善的頂頭上司實際上是個老官腔。

    「禮部尚書魏幾晏是我三哥的人,而你卻是我的人~」一想到昨晚允之的表情,我就不禁哆嗦,建州果然很冷啊。

    官場上靠的是人脈,在朝分兩黨的情況下,我這個靠著寧侯的新人不過是他們踩壓的對象罷了。輕輕地嘆口氣,繼續,繼續。

    「牛肉脯,三十瓮……」

    「豐郎中!」帳房外傳來一聲大吼,夾起冊子匆匆跑出。「賈侍郎。」微微傾身,抬頭時卻見高我一級的賈正道皺眉撇嘴,真是可惜了這麼一副好相貌。

    「快去洗洗手!」他伸出兩個指頭,厭惡地拎過我手中的冊子。

    「可是,下官還沒有點完呢,賈侍郎。」對,我非常喜歡叫他,因為這個「賈」字是周圍唯一可以和「豐」字媲美的姓氏。賈正道,假正道,真是喜劇的名字。暗笑。

    「不用點了。」他抬起下巴,略顯女氣的面容透出幾分美艷,「天驕公主要去九殿下那裡探病,魏大人命你做禮侍。」

    嘴角抽搐,就知道沒好事。翼王閻鎮頗為傳奇,他原是宮女之子,庶子位低。在前代翼國爭儲中,因為不起眼所以躲過了傾軋。而後繼任的翼成王登基兩年不到便薨逝,剩下一個未滿周歲的兒子。閻鎮作為僅剩的王侯,在眾臣的推舉下竟然登上了大寶,撿了個大便宜。初時此人很是厚道,將小侄立為儲君。沒過幾年就露出真面目,不斷的選秀納妃,為的是能生下親子。可是不知是蒼天不佑,還是他死去的哥哥殘念尚存,閻鎮年近六旬卻僅得一女閻綺。即便如此,他還是不死心,年前竟然提出改立王太女。此語一出,神鯤譁然,翼國大驚。在鋪天蓋地的反對中,他這才收起了念頭,賜閻綺天驕公主之名。而這位殿下也沒辜負她父王的期望,果然是驕嬌無比,才來建州十日就已經惡名遠播。

    垂頭喪氣地跟在賈正道身後,亦步亦趨。翼王此次攜女前來明擺著是要結親,而青王也不含糊,帶來了兩個相貌堂堂、前途無量的兒子。這次可真是貨比三家,任君選擇。可是,閻綺再次讓人驚嘆了。

    那天初見,公主指著允之、修遠、三殿下、七殿下還有哥哥嬌笑:「父王,這幾個,孩兒都想要!」

    一句話炸的眾人呆愣,在男尊女卑的神鯤,這樣女權的宣言真是驚世駭俗。何止是天驕公主,簡直就是花花公主啊。

    而後這位花蝴蝶翩飛於眾男之中,不用說哥哥因為身分問題自動隱身。而修遠則擅用了建州的寒氣,將閻綺凍得徹底。接下來,三選一。大家都明白,娶天驕者即可得到翼王的全力支持。若說身為伏波將軍胞妹的我是一塊肥肉,那閻綺便是一頭肥羊。就看三位殿下如何織出密密情網,將蝴蝶困於網中央。

    「豐郎中!」一聲低吼將我從沉思中喚醒,眨了眨眼,只見賈正道彎著腰、拱著手,隨我擠眉弄眼,「見到公主,還不行禮!」

    唉?不經意地瞥視,只見一張嬌艷似火的麗容,急急頷首深拜:「下臣拜見公主殿下。」

    「抬起頭來。」上面傳來嬌蠻的喝令。

    暗嘆一聲,依言抬首,目光垂視。

    「長得還行。」一雙鹿靴繞著我走了一圈,「怎麼?本殿就那麼不堪入目?嗯!」

    語調尖細,刺得我耳朵嗡鳴。舉目直視,故作沉迷:「殿下嬌容燦若星辰,艷若桃李,下官不敢唐突殿下,請殿下恕罪。」說完,戀戀不捨地垂眸。身上浮起雞皮疙瘩,原來拍馬屁也是一項技術活啊。

    「呵呵呵!」滿足的笑聲響起,「免禮,免禮。」

    天知道我是多麼不想免這個禮啊,一抬頭,接收到一個閃耀的媚眼,刺得我兩眼酸痛。

    「殿下,這位豐侍郎原是九殿下的家臣,就讓他禮侍公主吧。」賈正道指著我向閻綺諂笑,「下臣還有急事就先行告退了。」

    「嗯,嗯。」公主隨意地揮手,賈侍郎警告地瞪了我一眼,疾風似的掠過,霎時不見蹤影。

    好一個假正道,將麻煩丟給我,自己卻開溜了。忿忿,忿忿,這就是所謂的同僚之情。

    「豐郎中?」閻綺披著一件紫貂披風,嬌柔無比地倚著侍女,真是翻紫搖紅、風情萬種,「呵呵!」她一翻眼睛,得意地抬起下巴,「怎麼?看傻了?」

    真是自信啊,諾諾應聲。

    「還愣著做什麼!」艷容忽變,怒目視來,語氣冷硬無比,「還不帶路!本殿要凍著了,看我父王不扒了你的皮!」

    果然是天驕公主,開口閉口血淋淋。躬身垂首在前引路,裝作惶恐無比。

    「本殿問你,這寧侯家中可有寵姬?」尖銳的語氣。

    看著地上的塵土,目不斜視:「據下官所知,九殿下家中有三名侍妾,暫無正妻。」

    「只有三名?」語調微揚,略微猶疑,「難道?」

    三名,只有?也難怪,據說翼王后宮佳麗逾千,比起她爹,允之算是異類了。

    「殿下。」一聲謙卑的輕言,偷瞥望去,年長的女侍湊到她耳邊低語。不知是說了什麼,閻綺的面色越發難看,柳眉也是越皺越緊。

    看著眼前的大帳,長嘆一口氣,如釋重負:「殿下,到了。」

    「咳!咳咳!」剛走進帳門,就聽見幾聲重咳。允之裹著軟被倚在床上,一頭青絲柔柔垂下,身體劇烈震動:「咳!咳!咳!」

    「主子。」六么接過允之遞來的帕子,恭聲道,「公主殿下來看您了。」

    「咳……什麼?」他轉過身,面色微白,媚眼如絲,病中美色更艷三分,硬是將公主比了下去。「還不……咳……還不給公主看座。」

    「是。」六么將紅木墩放在榻邊,掌中的絹帕看似無意地飄落,驚現血跡。

    「公主……」又是一陣猛咳,他黑髮散亂,將病容遮住,聞聲心顫,這肺不會被他咳出來吧,「請……咳咳……請坐。」

    「不,不了。」閻綺盯著地上的帕子,嘴角不自然地揚起,「不必了,本殿聽說寧侯病了,特地來看看。」她目光不定,腳步後撤,「寧侯真是病的不輕,本殿也就不叨擾了,還望保重身體。」

    允之搖搖欲墜地起身,急急前行:「公主。」忽地向我撲來,一手拖住他的身體,這人卻趁勢半靠在我的肩上,「咳……咳……」此身同震,感受著他身體的顫動,「公主,慢走。」

    「嗯,嗯。」閻綺避如蛇蠍地一再退後,匆匆瞥了我一眼,「豐郎中也不用送了,本殿認得路。」說著緊了緊身上的披風,甩開隨侍飛速離開,再無先前的嬌弱模樣。

    旋風颳過,一室寂靜。半晌,只聽肩頭傳來愜意的低笑:「呵呵呵~」濕熱的吐氣噴薄在頸側,一抖身,將某人震開。

    「裝!」白了他一眼。

    桃花目閃過一抹譏誚,薄唇帶笑:「卿卿不也配合的很好?嗯~」六么拿著錦袍,輕手輕腳地為他著衣。

    「為什麼裝?」沒好氣地看著他,「將到口的肥羊白送人,這可不符合你的個性啊。」

    允之瞳眸忽緊,臉色抹青,不耐地甩開六么。他散著衣襟,胸口半露,霸氣十足地朝我逼近。「卿卿,你可是一點也不在乎?」語調輕緩,隱著怒氣。

    在乎?挑高眉頭,在乎什麼?沒頭沒腦的,無所謂地聳肩,不經意地掃視。忽見圓桌上放著一對瑪瑙杯,茶灶上溫著浮紋茶吹,壺嘴彎彎,吐出一口白霧。

    「你在等人?」凝神回望。

    他腳步一滯,神色愕然。須臾後,笑意漸漸浮上唇角,滲入黑瞳。細長的眼眸煙波浩渺,寂靜之中忽然迸出大笑:「好啊,好。」俊瞳亮得驚心,「能猜出我三分心思的,也只有你了。」誘惑似的俯身,春光乍泄,「卿卿。」

    警惕地後退,真真魔瞳,攝人魂魄。

    「你猜,本殿等的是何佳人呢?嗯~」尾音輕挑上揚,引來無限遐思。

    腦中閃過早上的那句話,佳人?允之這傢伙又在耍我。抱著酒壺掃視四周,華美大帳里坐著清一色老弱,除了……紫金爵舉起,一雙湛然的鳳眸。作為司酒的我,負責侍奉上座的四人,當然也包括修遠。輕步走到他身邊,酒壺微斜,醇美的香醪緩緩入爵,發出醉人的清聲。

    在這觥籌交錯的宴席,身份劃出一道鴻溝,將你我生生隔離。

    且藏起浮動的情雲,且隱住蕩漾的波心。

    在輕寒的冬日,擰亮彼此的思念。

    乘一葉扁舟,划過浩淼無邊的鴻渠,潛入你的心底。

    來渡你,來渡你。

    衣袖想擦的瞬間,感覺到他溫暖的掌心。

    運氣傳音,低低耳語:「少飲些。」

    「嗯。」暖意的回應。

    這是第幾杯了?看著又一次舉起的紫金爵,默默地嘆息,心中湧起甜蜜。杯浮綠蟻,榨滴珍珠,瓮潑新醅,未飲先醉。眼波相交,在暗處纏綿著彼此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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