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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6:43:49 作者: 卿妃
宋老大看著謊話連篇的弟弟,欣慰地點了點頭:「士別三日,小二的功力又見精進。」
老宋撣了撣衣角,咽下喉中的甜腥,豪氣一笑:「不就是十年開一次麼,比起那朵二十二年才開一次的『情花』,月華容又算得了什麼!」
「爹,爹。」宋寶林占了弟弟留下的空位,興奮地低喚,「您快看,抱上了,抱上了!」
宋老頭癲狂地撲倒偷看:「嗯,嗯。」
他家少主忽地轉首,冰寒刺骨的目光掃視而來,凍得兩父子雙唇微白。
「阿……」宋寶林剛要打個響噴,卻被老爹捏住鼻子,那股氣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你這倒霉孩子!」老頭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老大的額頭,「小心暴露了。」
宋寶林翻了個白眼,暗道:已經暴露了
「兒子,兒子!」老頭氣息不穩,兩目微凸,喜不自禁,笑不成聲,「成……成……了,呵呵呵,親上了,親上了。」他忽地轉身,重重地跪在地上,望月低泣,老淚縱流,「老爺,小姐,姑爺,宋慎為算對得起你們了。慎為不容易啊,這麼多年……」
老母雞又開始發揮驚人的訴苦能力,直到半個時辰後……「爹,爹!」宋寶林推了推才說道少主十七歲舊事的老宋,「都走了,爹。」
宋慎為一抹濁淚,吸了吸鼻子:「走了?怎麼這麼快?」
「少主攬著小姐往新月閣去了。」
「好!」老目閃過精光,老宋撫掌大笑,「就在今夜把該辦的事都辦全了,這下也就完滿了!」
宋寶林很想說這不可能,但又不忍打碎他爹的美夢,只得嘆了口氣,將注意力轉移:「爹,您的『傾城』就快敗了。」
老頭猛地回神,奔命似的向一株綠牡丹跑去。哎唷,他的命根唉!忽地腳下一絆,他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地撲向……「爹!」宋寶林見他爹爹半晌沒動,心急火燎地疾行。待近了才發現,那「傾城」敗了,的確敗了,敗在了自家爹爹的身下,殘枝折折,馨香零落。老頭兩眼一翻,結結實實地暈了過去。
孔武有力的宋老大一把將老頭抱起,迎著寒風在島上狂奔:「小二!小二!爹把自己的『命根』給壓斷了!」
幾天之後,水月京第二大流言合著街上熱氣騰騰的肉包子一同出爐。
「唉?你知道麼?宋掌事不能人道了。」
「可不是,聽說他的那對雙生子是抱養的。」
「不對不對,是他老婆偷漢子生下的。」
……
一鉤淡月夜難眠
晨風染流雲,早霞麗初日。靄靄涼霧裡,紅黑兩騎漸行漸遠,終於消失在辱白色的「輕紗」後。
聿寧站在馬車前,目送著那個青衣,倔強的眉頭微微皺起:真的,好像。
「元仲兄?」車簾撩起,宋寶言笑眯眯地看著車下那個略有所思的男子,「元仲兄,該啟程了。」
聿寧回過頭,臉上再無客套的笑容,嚴肅的眼眸讓宋寶言不禁心下一緊。
「昨夜。」聿寧再偏首,看向遠方的薄霧,「豐賢弟真的是找不到你我才先回去了麼?」
「當然。」宋寶言也斂起了笑意,「元仲兄是不相信在下?」
安靜了片刻,淡笑聲傳來:「當然不是。」聿寧面容放鬆,慢慢走上馬車,「亞清兄。」
宋寶言眯起眼,看向背光而立的聿寧,真是深不可測的眼神,他心生警惕,低應道:「嗯?」
「你不覺得,豐賢弟和昨夜的那位姑娘背影肖似麼?」
「啊?」宋寶言挑眉張口,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姑娘?」
「嗯。」聿寧不容他躲避,再上前一步,直直逼視,「昨夜花園裡的那位姑娘。」說著,他腦中閃現出那道倩影:衣袂飄飄,楚腰纖纖,青絲迎風舞,一朵木芙蓉。期冀著她的回首顧盼,期冀著似曾相識的芳容,回首吧,讓他看看,就算一眼也好。但從定侯堅定的環抱和充滿警惕的眼神中,他就知道一切皆是惘然,不過是他的奢念罷了。
「你是說小翠麼?」宋寶言聳了聳肩,坐回到矮桌前,「她是我們家少主的侍妾啊。」他曖昧地眨了眨眼,「人說小別勝新婚,更何況少主正當貪歡之年,這心頭火,嘿嘿。」面上雖笑,可這心裡可苦了去了:混蛋,眼那麼厲!周圍沒人吧,千萬別讓人聽見,要是爹知道了,還不得給他去層皮!嗚嗚~天地可鑑啊,他是被逼的,被逼的啊!怨氣經過胸中的九曲十八彎,漸漸化為淡淡的笑意,浮在蜜色的臉皮上:「雖然豐郎中體形纖美,頗似女子,但元仲兄也不必擔心,我們家少主不好男色。」
聿寧臉上略為尷尬:「不……不是……」
「唉,元仲兄不用緊張,咱們兄弟之間的私言,我是不會亂說的。」馬車啟動,宋寶言從炭爐上拎起銅壺,為聿寧泡了杯茶,「他們倆走的近了點,也難怪元仲兄起疑。不過啊,少主和豐郎中可是舊識,豐郎中的長兄和少主可是拜把子兄弟。豐家小弟出仕,家中長兄自然不放心,就拜託我家少主多擔待些,他們這才變的熟絡了。」
「喔?」聿寧吹了吹杯口的熱氣,狀似不經意地開口,「想必亞清兄對豐賢弟家中情況略有了解吧,為兄好想知道啊。」
疑心重重的混蛋!宋寶言在心中低罵,他一轉眼珠,笑笑道:「若小弟沒有記錯,豐郎中家在荊梁翼三國的交界處,至於家中幾人,我就不知道了。」虧好老爹準備充分,寫了份小姐的資料讓他和他大哥牢牢記住,要不然還不被這傢伙套住?
和豐賢弟說的一樣啊,可心中那人的家是在青國蓮州,難道真的是自己認錯了麼?聿寧陷入沉思,就算手中的瓷杯透出灼人的熱氣,他也沒有覺察,只是靜靜地垂眸。雲卿,他究竟是男是女,他究竟是不是豐雲卿。
宋寶言心滿意足地看著面露猶疑的聿寧,沒有戳破,也沒再說明。靜靜的,車內只浮動著朦朧的霧氣。半晌,聿寧方才回過神來,又揚起公式化的微笑:「此次分兩路前往會盟地,不知定侯是何考慮?」
「我們眠州盛產鹽鐵天下皆知,只不過這鹽多出於北郡,而鐵多產於南郡。因此少主才想到分成南北兩路,且行且看。」
「喔?那為何定侯與豐賢弟一行只有兩人,而你我這路卻有青龍騎護衛呢?」
「呵呵呵。」笑聲很是輕快,恰好遮去了某人心頭的忿恨,「少主和豐郎中武功高絕,帶了護衛也不知道是誰護誰,終是麻煩啊。」
「也是,那還請亞清兄為我細細說說這南郡鐵礦吧。」「細細」二字咬的頗重。
「好。」重對重,笑對笑,宋寶言在內心猙獰大吼:他宋小二還從來沒在官場上輸過,他倒要看看對面這個瘦弱、疑心、一句三套的混蛋能玩出什麼花招!來吧!看他宋家的胡扯神功!
「話說這南郡,那要從九天聖母那根落塵的鳳蝶頭簪說起……」
=======================================手牽著手,漫步在幽靜的山林里。身後跟著一紅一黑兩匹駿馬,腳邊是凝冰的山溪,冰下那喃喃的水流,似乎在傾訴著雪山的情語。
原來,生活可以這般悠閒靜謐。
北風吹來,帶來了山上的雪意,涼涼地鑽入鼻翼,化為了薄薄的霧氣。
「雲卿。」身邊「春水」低鳴。
「嗯?」
潭眸照我影,波光顫我心。「冷麼?」
握緊他的暖掌,手心對手心,輕輕地搖了搖頭。雲遙山高千仞,自山腳至山頂,色彩由深入淺,漸漸的化為一頭白雪。
「終於又聞到山的味道了。」閉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氣,唇畔溢笑,「修遠。」
「嗯。」
「我不睜眼,你牽著我走,好麼?」
「好。」溫柔卻不失堅定的回應。
眼前灰黯,心中卻一片清明。一深一淺地走在厚厚積雪上,發出有些滑稽的聲音。
「修遠。」
「嗯。」
「這還是我第一次走在雪地里,在我八歲那年,忘山下過一場雪,可是落地即化,最後融進了泥土裡。」用力地踩雪,感受著身體的下傾,「只記得兒時,幽國暖的只剩雨滴,卻透著沁骨的寒意。」手上傳來加力,他在用肌膚向我傳遞著勇氣,「嗯,都過去了,現在我已經能笑著去回憶。」嘴角微微上揚,聲音漸輕,「再久以前,我的家在江南,那是另外一種無雪的冬景。」
「江南?」醇美的低應。
「嗯。」輕輕頷首,在寒氣襲人的雪地里哼唱遙遠的民謠:
「撐一把傘,是否能走進你的浪漫。
搖一葉烏篷,是否就能感覺你的纏綿。
吹一支竹笛,是否就能聽懂你的漁舟唱晚。
點一盞漁火,是否就能溫暖你的無眠。
聽,江南。」
一滴冰寒滑入後頸,冷的我虛斷了尾音,自嘲地笑起:「夢裡的江南,也許是前世吧。」
「前世……」他低喃,隨即將我拉近,「雲卿。」
下意識地向傳音處靠近,藥香撲鼻,身體突然被打橫抱起,聽到耳畔呼呼的風聲和身後馬蹄碎冰聲。
「溪面結冰,很滑。」暖濕的鼻息噴薄在面頰,能感到,他很近,很近。靠在他的肩上,心跳越來越快,抑制不住地摟住他的頸脖,感覺到他身體片刻的僵硬,還有而後的擁緊。下巴抵在他的頸窩,偷偷睜開眼睛向他的身後望去。
一大一小,兩排腳印並行著,從遠方走來。漸漸地,融合在了一起,成為了同一個印記。
「雲卿。」凍溪已在身後,可我還在他的懷裡。
「嗯?」貓兒似的輕哼。
「今生,我的命里有你。」 這一聲如低沉的弦音,撥動著我的心,睜大眼睛抬首望去。只見那雙動情的鳳眸,蕩漾著,波動著,帶著幾分期許。收緊雙手,將臉一點一點靠近,直到冰涼的鼻尖貼在一起,直到交換著彼此暖暖的鼻息,我才鄭重地開口:「我心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