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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6:43:49 作者: 卿妃
哥哥微微頷首,繼續說道:「嘉城依山而建,易守難攻。面對閩關的南門有重兵把守,而背靠成原的北門則兵力較弱。既知如此,我們不如聲東擊西,南北包圍,踏破嘉城。」深眸掩不住濃濃的銳色,「成武右將軍。」
剛晉升為三品武將的王仲文快速站起:「末將在。」
「本帥命你今日午時率飛虎營的兩萬精兵取道飛鳥谷,子夜之前必須到達嘉城北門,從背側殺入城裡!」
「是!末將領命!」
「韓東,韓德。」
座下兩位年少軍官齊齊站立:「末將在。」
「你二人去助王將軍一臂之力,飛鳥谷離此處有一段路程。為了形成合圍,一定要急行軍。」
「是!」
「其他人與我同行,今日午後拔營,申時攻城,務必要將嘉城守軍全部吸引到南門,北門突破製造時機!」
「是!」
午日饗後,軍營里一派忙碌景象。秋陽下,營帳的油布呼呼翻起,腰間的大刀早已被磨得厲光閃耀。士兵的臉上再無平日的憨厚神態,一個個肅面而行。避開人流,走進醫帳,十幾個軍醫井然有序地收拾著糙藥和醫箱。「陸大夫。」輕叫一聲。陸明抬起頭來:「大人」
「見著郝姑娘沒?」急急問道。
「沒啊。」他有些詫異地看著我,「早上離開後,她就再沒來過。」
點了點頭,跑出醫帳:去哪裡了?都沒個影。難道是已經離開了?不對啊,走了也該說聲。
「大人!」斜後方傳來呼喊,「豐大人!」駐足回視,只見六么站在允之的帳前,踮著腳向我揮了揮手。
疾步走去:「何事?」
他咧嘴一笑,露出兩顆虎牙:「主子請大人進去敘話。」
微挑眉,含疑而入。只見允之坐在長椅里,身邊站著一個褐色的人影。「林門主!」驚訝地開口,他向我傾了傾身,「大人。」
允之支手托腮,睃了我一眼,唇畔綻出一絲詭異的笑容:「郝姑娘覺得呢?」
垂目一瞧,盼兒跪在他的腳下,半弓身體,纖瘦的腰肢顯出幾分倔強:「郝盼兒願為殿下孝犬馬之勞!」
怎麼回事?!瞪大雙目,怒視允之。他敲了敲手,俊目微垂:「你可想清楚了?」
盼兒直起身子,繡拳緊握:「想清楚了,請殿下成全。」
「好。」允之細長的雙目微挑,「成璧。」
「屬下在。」林門主低頭應聲。
「帶郝姑娘回無焰門好生調教。」他笑得有幾分狡黠。
「是。」
「至於本殿答應姑娘的事~」允之薄唇勾出一抹自信的微笑,「半年之內必將達成。」
「謝殿下!」嬌聲微顫,匍匐在地。隨後她磨過身子,直直地望著我,杏眼粼粼:「昨夜要不是豐大人出手相救,小女子早已命喪黃泉。若不是大人厲厲呵斥,小女子怕早已輕賤了性命。盼兒現無以為報,請大人受我三拜。」說著嬌顏微緊,猛地叩地。未及阻攔,就已三響過去。她抬起頭,白額染塵,清目垂淚:「來日盼兒願做牛做馬以報大恩。」
心酸地看著這位堅強的少女,擠出一絲微笑:「姑娘既已決定,在下也沒有什麼好說的。」瞥眼望向允之,「只願姑娘今後能否極泰來、平安順利。」他挑了挑眉,笑得漫不經心。
「多謝大人。」盼兒深深屈膝,隨後跟著林成璧走向帳門。臨走前,她凝眸望來,柳眉微蹙,似有一分不舍。隨後長長地嘆了口氣,甩頭回身,徑直走了出去。
「你……」向前走了兩步,虛眼直視那雙深不見底的桃花目,急急逼問,「你又在謀劃什麼?怎麼把郝盼兒繞了進去?林門主又怎麼到了戰地?」
他氣定神閒地呷了口茶,黑燦的雙眸閃爍著笑意:「成璧是來送消息的。」
「消息?」眉間一緊,「什麼消息?」
「其一,朱雀已經完成了任務回到雲都,蛟城那裡自有一個韓月下在守孝。其二,楊奉武已經被押回京城,以叛國罪接受刑獄寺太卿洛寅的親審,結果卻和卿卿捉住的那個內應口徑出奇的一致。」他倚在椅背上,直勾勾地看著我,眼中難掩興趣,「猜猜看,他們都說了些什麼?」
一致?看來是事先通了氣,像七殿下那樣陰險的人,若是失敗了也一定會……凝思半晌,攏眉低道:「嫁禍?」
他兩手握緊椅把,目露亮采,低低沉沉地笑開:「你總會給我驚喜啊。」警惕地向後退了兩步,保持一定的距離。「嗯~」他恢復了輕鬆的坐態,只是那雙眼睛泄露了赤裸裸的情意,「兩人均說是受我三哥之命,交待完一切便都咬舌自盡了。」好一記陰招,讓三殿下死無對證、百口莫辯啊。「可是父王卻讓洛寅將此事壓下,想來也是起了疑心吧。」他點了點眉梢,「那個丫頭死不得啊。」
「唉?」奇怪地看著他,雀兒不是已經自盡了嗎?
「我已經讓成璧選了個人頂著她的臉、她的身份重回將軍府了。」允之笑得輕快,「此計,卿卿覺得可好?」
無間啊,利用這枚暗棋,反滲入敵營。如此一來,七殿下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替別人做嫁衣裳。虛目相對:真是好深沉的心機。
「至於郝盼兒。」他站起身,俊美的臉龐凝出一絲詭譎的微笑,「我們只是公平交易而已。」
「交易?」
「嗯,交易。」他向前邁了一步,微微傾身,「卿卿知道她要的是什麼嗎?」
「報仇。」毫不猶豫地開口,「可是今日之後,那群馬賊便會從人世消失,郝姑娘又何必求你?」
允之轉眸一笑,上前兩步:「因為她的仇人不止一個啊~」退後幾步,躲開淡淡麝香的包圍,「兩位尚書聯名彈劾左相一事卿卿可還記得?」輕輕點頭,撫松堂密議之時,他們說起過,「這件事的發起者其實是常麓書院的一群儒士,為首的那人姓郝,名梃棹。」驚,難道說是?「不錯,他正是郝盼兒的親父。」允之笑得有幾分冷然,「郝梃棹等人不知從何處尋到了工部貪贓的證據,右相一黨也就利用這群人的迂腐正氣想要罷免董相。後來此事不了了之,雖說是父王的屬意,但也和主事人突然病故、證據無端消失不無關係。」
盼兒的爹爹就是突然故去的,難道說是左相暗中下的狠手?「呵呵,卿卿也猜到是何人所為了吧。」允之唇畔溢出一抹諷笑,「扳倒董建林,就是我允給她的東西。」
「那你想從郝姑娘那裡得到些什麼?」急急逼視。
他含笑望來,媚瞳里滑過一絲算計,冷然無情:「我最喜歡和一無所有的人交易,絕望的人往往可以獻出任何一樣屬於他的東西,甚至是~」他探過身,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喁喁細語,「生命。」
生命啊,騎在踏雍之上,偷瞥了身邊的他一眼:魔鬼的契約當真會要了盼兒的性命麼?
「殿下,大人。」韓琦叔叔勒馬回身,「待會攻城的時候,請二位在後方歇息,親衛會保證二位的安全。」
「嗯。」並馬同行的允之微微頷首,「都尉不必記掛,到前面去吧。」
「是!」馬作的盧飛快,塵沙撲面揚起。
跟在大軍之後的往往是些文官和伙頭軍,十幾位軍醫外加主簿丁淺都在隊伍里。遠遠望去,精兵強將如出柙猛虎,帶著氣卷殘雲的氣勢向山腳的那座城挺進。
=======================================昊天高遠,浮雲流逝,連山擎日戰西風,秋色削林勝崢嶸。湛藍藍的蒼穹下,金瓜銀斧,黃鉞紅旄。黑壓壓的兵陣里,一簇軍馬繡旗招展,斗大的韓字在空中飛舞。伏波將軍韓月殺頭戴獅盔,身著銀甲,內襯玄色錦袍,腰系玲瓏獸帶,坐下嘶風汗血馬。雕塑般的俊顏肅肅清清,劍眉入鬢,腰窄肩寬,挺秀有形。真是英氣沖九霄,一將破三軍。
再看那山城之上旌旗飄搖,守兵密列。城樓正中一豹頭熊身的武將揮動手臂,紅色的披風颯颯飛動:「韓月殺!」聲如洪鐘,濃眉倒豎,「你身為青國將軍,如今犯我國境,昭昭野心,不言自喻!今天有我韶州兵馬總督雷天諾在,嘉城就斷不容你過去!」
韓月殺眯起星目,冷冷一笑,取過雀紋檀木弓,搭上箭,拉滿弦。眼中寒光畢現:既然如此,留你何用!霎時一道白光飛過,正是弓開似滿月,箭去似流星。待城上守兵發現不妙,已是不及。嗒!箭鏃直插進雷天諾聒噪的口中,直直將他釘在身後的木牆之上。這位韶州兵馬總督四肢抽搐,嘴角溢血,喉間低嗚,死不瞑目的慘狀讓周圍三魂消散、六魄離身:這就是名滿天下的神箭月殺?!
不待他們招魂回醒,就只見城下那人一舉銀槍,萬千精兵呼嘯而來。雲梯飛架,床弩半立。百人拉繩,只見七梢拋石車車臂一揮,重型石彈呼呼飛起。主將雖死,但太守仍在,惡名遠揚的潘世寧眯起毒蛇眼,向從官示意。不多會,只見城上士兵拉起百根繩端,隨即拎起藏於城下黃土中的麻繩,繩的另一端拽起一根根尖利的馬刺。一時間馬嘶慘戾,騎兵紛紛落下。再看角樓之上豎起百架遠she弩,一發五羽,箭矢飛過she倒數眾。韓月殺立馬橫槍,向後一瞥,韓碩心領神會,命工兵搭起臨車,一時間攻守膠著,不分上下。
夕陽如血,馬嘯秋風。巨石橫飛,砸的女牆角樓殘損。熱油灌頂,燙的士兵皮肉焦爛。
「大人。」一名從官走到潘世寧身邊,低聲耳語道,「守軍損失過半,再戰恐怕難以支撐。」
潘世寧嘴角抽動,枯瘦的十指緊扣椅把:沒想到韓家軍如此善戰,若不是地勢陡峭,嘉城怕是早被攻陷了吧。他站起身,不安地跺步,聽著城上的廝殺痛叫,心跳越發不穩。半晌,他停住腳步,緩緩抬首,眼中閃出一道陰毒:有了!
連山之上,殘陽倒影,雁字一行。天邊迤邐著白絲般的雲彩,經晚霞的挑染,由金紅轉為碧紫,雖似鮮艷錦緞,卻不如雲下沙場的血色濃烈。連山之腳,金戈鐵馬,箭飛石落,男兒染血,嘶吼再戰!
就在夕陽即將謝幕的剎那,城上忽然飄起一面白旗。「降!」一名校官舉著旗杆靠在城垛上,裂聲高吼,「降!嘉城乞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