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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6:43:49 作者: 卿妃
酹月磯上的那記刀傷就決定了,她這一生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弄墨有些悲哀地想。
「這樣看來,救了成妃妹妹的恰恰是你自己啊。」華妃一轉語調,語調涼涼,「就像鏡子總有兩面,現在的優勢也許就是往後的劣勢啊。」睨了弄墨一眼,聲音低低,「說一句大不敬的話,王上仙去後,妹妹又當如何呢?按例,沒有子嗣的先王嬪妃都會被送到禪心院裡剃度出家,一輩子都別想出來了。」華妃嘆了口氣,「可惜了妹妹的如花美貌,難道真要蹉跎在佛燈前?」她掖了掖鳳袍,語調微揚,「亦或是和我姐妹攜手,共享太后之位呢?嗯?」
終於,說出來了。弄墨抬起頭,直直地望向華妃,一掃剛才的憂鬱,淡淡回道:「娘娘又在說笑了,臣妾七年無所出,又怎麼可能成為太后呢。」說著將鳳袍拿下,低叫道:「思雁。」
思雁從珠簾後走入,低頭應道:「娘娘。」
「這可是華妃娘娘的一番心意。」她將華麗的錦袍遞去,「去,收好了。」
「是。」思雁恭敬地捧過衣裳,走到紅木雕花櫥前,小心地疊好。
華妃眯起眼睛,細細看去。櫥門打開的一剎那,一件桃紅色的五鳳披風飄落到地上。她猛地瞪圓雙眼,不可置信地看向歪在床上的弄墨:這可是太妃品級的服侍,怎麼?
「思雁!」弄墨擰著柳眉,厲聲道。
思雁驚慌失措地拾起披風,語帶哭音:「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弄墨偷偷看了看華妃,見她臉上並無異色,還是一副親和溫善的模樣。半晌,她撫了撫額頭,蹙眉輕喚:「思雁,思雁。」
「娘娘,怎麼了?」思雁關上櫥門,急急跑來。
「突然一陣暈,眼前黑黑的。」弄墨閉著眼,面容痛苦。
華妃站起身,定定地看了看床上的病美人,輕柔開口:「妹妹注意身體,姐姐我就不耽誤你休息了。」
弄墨強撐美目,氣音道:「多謝姐姐前來探病,思雁送送娘娘。」
「不用了。」華妃抬起柔荑,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等妹妹病好了,一定要去姐姐那裡坐坐。」她撩起珠簾,回頭一瞥,「正紅色和桃花色,妹妹更喜歡那一種呢?姐姐我還真想知道啊。」語落,珠簾微搖,人影移去,只剩丁丁數聲珠玉相撞的輕響,招搖地迴蕩在寂靜的寢殿裡。
弄墨睜開雙眼,一臉疲倦地躺在床上,深深地嘆了口氣:「思雁,把那兩件衣服處理乾淨。」
「是。」
「今日誰在殿外當值?」接著問道。
「是招福。」
「嗯。」弄墨慢慢躺下,臉偏向內側:這個時候正需要招福的那張碎嘴啊。
「你,叫什麼名字?」墨香殿外,華妃斜眼看向守門的內侍。
內侍驚了一下,頭低的更深了:「回娘娘的話,小的招福。」
「哦,招福啊。」華妃扶著秀兒的手臂,微微傾身,「本宮問你,今日還有誰來探過病?」
「呃……」招福皺起五官,撇了撇嘴:不敢說啊。
「娘娘問你話呢!」秀兒厲聲喝道。
招福吞了口吐沫,不情不願地開口:「正午時候,王后娘娘來過。」
華妃不由自主地收緊五指,疼的秀兒皺起眉梢。半晌,她忽地鬆開手,仰首看向高不可攀的藍天,冷笑一聲:秋淨嫻,本宮居於你身下已有三十年,也是時候反擊了!
=======================================哦?反擊了?拿起茶盞,輕啜一口,興奮地看向經緯縱橫的棋盤:真是棋如其人,不聲不響地從中央大龍中脫困,又在片刻之間反擊,真是棋逢對手。嘴角微揚,夾起一粒黑子輕輕地放在左下角。
修遠靜靜地看了看棋盤,而後定定地望向我,眸中似有驚喜。
嗯,和他相處很舒心。我拖著下巴,笑笑地看著修遠。哥哥也沒有阻止我與他之間的交往,連雀兒對時不時突然出現的他也見怪不怪了。這幾日一想到那個擁抱,臉頰還是不自覺的微燙。用手貼了貼臉頰,偷偷看了看垂目凝思的他:很俊美啊。清晰地聽見了心跳聲,不由愣住:這算不算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情人?低下頭,喉中微動,一顆心百轉千回:嗯,不算吧,還沒有那種思之欲狂的躁動。那,是朋友?摸了摸跳的有些慌亂的心房:唉,也不是,看到他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心底蘇麻啊。那,那算什麼?抱著頭,思緒糾結在一起。
「雲卿。」耳邊傳來清泠的聲音,驚的我猛地抬頭:「嗯?」
修遠黑眸熠熠,優美的唇邊綻出一朵淺笑:「該你了。」
「嗯,嗯。」靜心,靜心。閉了閉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在腦中重構黑白文枰。半晌,嘴角飛揚,緩緩睜開眼。從棋笥里取出一粒黑子,輕輕地放在兩相纏鬥的陣里。
靠在長椅里,享受著微暖的秋陽:終於放晴了。
半晌,修遠挺直身體,深潭似的黑眸緊緊攫住我的眼睛。兩兩對視,臉頰微燙,怦然一動:再這樣下去,西施怕是真要出現了。
「我輸了。」薄唇勾出一抹淺笑,聲音淡淡,卻沒有半點沮喪。
抬起手,將棋子一一提起,笑道:「修遠是讓著我吧。」
「沒有。」他也幫著收拾起棋盤,「是你贏了。」
抱著沉甸甸的棋笥走到書架前,將黑白子分開放好。
「雲卿。」
「嗯?」不經意地應聲。
「我要回去了。」
怔住,偷偷地握緊拳頭,抿了抿嘴:「什麼時候?」
「今日。」依舊簡短的回答。
深深地吸了口氣,慢慢轉過身:「怎麼這麼快?」
修遠面容肅肅:「荊國大亂了。」
扶著桌案,輕笑一聲:「可是外戚之亂?」
他眉間似有似無地一顫:「是。」
「修遠可是在好奇我如何知曉?」柔柔地看著他,輕道,「就在我第一次奪去人命的那夜,我親眼看到了文太后和荊王的衝突。或者可以說,是我將荊國大亂的火引點燃的。」盯著雙手,自嘲地苦笑,「其實,我早就不乾淨了。」
「沒有人是乾淨的。」他站起身,徑直走來,目光堅定,語氣果決,「火引本就存在,不必自責。」
「嗯。」嘆了口氣,走進內室,從首飾盒裡取出那隻鳳簪,用絲帕包好遞過去,「修遠,這個還你。」
他睇了絲帕一眼,似有一分不快:「不用。」
「嗯~」搖了搖頭,向前走了一步,「這簪子遇風則鳴,一看就是珍品,豈能讓我這個粗手腳的人糟蹋。」
修遠接過帕子,將簪子快速插在我頭上:「你是第二個讓它低鳴的人。」他低下頭,若有所思地看著我,「第一個,是我娘。」
怔怔地望著他,心中惶恐不已。
「替我收好它。」他湛然的眸中流溢著許許溫柔,眼波微漾,好似冰山上的一汪湖。
好似被蠱惑一般,不由自主地應聲:「好。」
俊雅的微笑,似春風一陣,撫過我的心底:「雲卿。」
「嗯。」
「我會回來的。」
「嗯。」淡淡一笑,「保重。」
「保重。」話音猶在,人影卻無。真是清風一許,扶搖而上九萬里啊。搖了搖頭,暗笑自己矯情,突然發現包著鳳簪絲帕已不見蹤影。臉頰微燙,暗道:替我收好它,修遠。
風動鳳鳴,清麗的聲音穿越雲霄,驚的雁字有幾分歪斜。
是離人的惆悵,還是沒骨的清狂?
當時無人知曉,只是多年之後史學大家張彌將這一年定為「亂世元年」。
而我,則是他筆下的那位「謎樣紅顏」。
香餌一粒豰紋起
秋高氣慡,浮雲流逝。藍湛湛的蒼穹下,金瓦朱牆顯得格外肅穆。
青穹殿裡,朝臣恭立,頷首持笏,悄然不語。
「啪、啪、啪。」座上,青王凌准敲著手指,睨視下方,「各位卿家都聽到了荊王的求援書了,有何看法?」
左右兩列各站出一個人來,異口同聲道:「臣以為!」「臣以為!」
兩人互視一眼,目光纏鬥。半晌,站於右邊的笑面人揚了揚手,溫聲道:「董相先請。」短眉男子搖了搖手:「不不不,容相先說。」
庫府僉事偷偷地瞥了瞥座上,只見青王挑著眉,並不開口,只是略帶興味地看著二人推讓。聖意難測啊,先前帛修院兩位尚書聯名上書彈劾左相,就在眾人都以為董建林官運已盡之際。誰知峰迴路轉,負責偵辦此事的刑獄寺太卿洛寅竟然宣布左相無辜,罪名皆是捏造。而後上書的兩位大人皆被罷官解職,右相一派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帛修院朝官雖有不滿,但亦不敢多言,因為大家都知道這是王上的屬意。而後……「兩位大人再客氣下去,列位同僚可是要等急了。」一個身著紫色官袍的清俊男子笑言道。
而後,朝堂里暗流洶湧,凡四品以上的官員無不覬覦帛修院空下來的尚書一職,尤其是戶部的那個肥缺。誰知,就在眾人四處奔走、蠅營狗苟之時,一紙詔書將戶部尚書的官帽戴在了這位江東名士……聿寧的頭上。
「既然如此。」容克洵窺探了一下上座的臉色,向董建林拱了拱手,「那老夫便先拋磚引玉了。」
「請。」董建林向後退了兩步。
「王上。」容克洵抬起頭,「臣以為此為天賜良機!」
「哦?」青王垂眼笑看,「良機?」
「是,荊國內禍堪比前幽大亂,實在是我王開疆闢土的大好時機!」容克洵語氣略顯興奮,「文氏一族把持朝政已逾十載,可謂是天怒人怨。荊王此次怒殺文貴妃,親斬太后胞弟。文太后大怒,整其舊部逼王退位。而荊王因無實權,只能求助我國。若能出兵,那可是打著助荊平亂的旗號,是名正言順啊!」
「嗯。」「是啊。」周圍不是有人小聲附和。
座上的那位不驚不喜,瞥眼看向另一人:「董愛卿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