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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6:43:49 作者: 卿妃
迷惑地看了看身邊的侍衛:這是演的哪出?
侍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尷尬出聲:「爹,爹!」
「啊!」老頭清醒過來,滿臉堆笑,親善無比地說道,「寶林,你下去吧。這位尊貴的客人,就由爹來侍奉。」
傻眼:一百八十度……轉變。
「哦,好。」侍衛向我拱了拱手,「小的就先下去了。」
正了正臉色,答道:「多謝兵爺領路。」
「謝什麼,不用謝。」老頭豪慡地揮了揮手,帶著一抹竊笑,邊走邊問,「敢問小姐芳齡?」
江風吹動衣袍,披風飛揚在身後,淡淡答道:「下月就十六了。」
「好,好啊。」他兩眼眯起,撫了撫鬍鬚,繼續問道,「那小姐貴姓?祖上經營什麼?家住何地?可有兄弟?有無婚配?」
瞠目結舌地望著他,老人家是眠州的戶部官吏?
「小姐不要誤會了。」他急急解釋,「老夫問這些並不是在意門第,只是好奇,好奇。」
撲哧一聲,平日裡嚴肅寡言的引章噴笑出聲。
眨了眨眼,一口氣說道:「小女子姓韓,將門之後,族地蓮州,現居雲都,有一兄長,暫無婚配。」
每說一句,老頭的嘴角就咧大數分。語落,他笑得猶如一朵秋jú,臉上的褶子堆到了一起:「好,好,好。」
不知不覺已上到三樓,狂風陣陣,眼前寥廓,風景獨好。
這一層僅有三四間居室,跟著老人走到當中的那扇門前。他輕輕地扣了扣房門,低聲道:「少主。」
風聲如怒,房內似無回應。
「少主。」老頭並不氣餒,繼續敲門,只不過聲音略帶笑意,「您等的人,到了!」
狂風撩動我的髮絲,遮住了眼前。只聽呀的一聲,熟悉的藥香迎面吹來。腳下微晃,只聽驚濤怒吼,高風呼號。感覺到髮髻被搖的鬆散,叮噹一聲,腦後忽輕,紫玉簪落地,碎成了數段。抓住飛起的長髮,輕輕一笑:「修遠。」
「修……修……修遠?」老頭又開始結巴。
修遠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隨後鳳眸微緩,對著我低低說道:「外面涼,進來吧。」
隨著他頎長的背影邁入大門,室內一塵不染,簡樸的讓人咋舌。絳色的幾件家具,桌案上放著幾本微黃的書,筆墨紙硯放的整整齊齊。當中一張圓桌,上面一個茶壺、一個茶盞,旁邊也只有一張圓凳。果然是修遠的風格,不禁輕笑。
「坐。」他指了指凳子,拿起茶壺,剛要倒水。忽地眉頭一皺,用手指碰了碰壺身:「宋叔,拿壺熱的來。」
「……」宋叔瞠目結舌地望著他,半晌沒動。
我搖了搖手:「不用,這樣就行了。」
「不行。」他眼中滿是堅決,「絲絲入扣是寒毒,沒好透,不能亂來。」
氣勢驚人,好強的壓迫感。
「呃……」只見宋叔低著頭,扳著手指,喃喃自語。半晌,他抬起頭,一臉驚喜:「一十六個字!」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我愣怔。
「少主,我還是第一次聽你說這麼多字啊。」他激動地鬍鬚微顫,而後又感激地看著我,「不容易啊,不容易啊,少主終於有點人味兒了!」說著腳步一閃,搶過茶壺,帶著幾分癲狂飛似的竄出了門外。
「小姐。」引章低聲道,「您的頭髮。」
撫起快要垂地的長髮,垂下眼,偏過身:「隨便綰個髻吧。」
「可是,簪子斷了。」
笑笑地抬起頭:「那你借我……」話音戛然而止,因為引章只梳了髮辮,頭上並沒有多餘的首飾。嘆了口氣,抓起三千煩惱絲準備隨意打一個結。只見眼前遞來一個雕花白玉簪,抬起頭,修遠的嘴角噙著一絲笑意。
有些猶豫地接過,細細打量了一番。是一個活靈活現的鳳簪,雕工精細,可謂精品,鳳嘴裡銜著一顆七彩寶珠,煞是迷人。這是?誰的?心中微微不適。
引章拿過簪子,給我鬆鬆地綰了個髻。這時,宋叔拿著茶壺笑眯眯地走進來:「少主,熱茶,是最好的『三清』。」說著給我倒了杯,「韓小姐請嘗嘗。」聞之,清香撲鼻,嘗之馥郁獨絕,不禁讚嘆:「好茶,好茶。」微微點頭,只聽頭上傳來一聲低鳴。迷惑地抬眼,卻見宋叔的面色先是驚訝、再是狂喜,他退後兩步,深深地給我鞠了個躬。
「唉?」不解地出聲,「您這是怎麼?」
他興奮地抬起頭,剛要張嘴。向我身後瞧了一眼,忽地閉上嘴,不甘心地吹了吹鬍子,表情煞是可愛。偏過頭,只見修遠拿過書案前的方椅,放在我身邊,直直坐下。兩眼涼涼地看著宋叔,帶有警告之意。
「呼。」宋叔嘆了口氣,而後眯起雙眼,看向引章,「這位姑娘見過這麼大的船嗎?」引章老實地搖了搖頭,他撫掌大叫:「這樣吧,老夫帶你去四處瞧瞧。」
「不用了,多謝。」
「唉?不用這麼客氣啊。」宋叔笑笑道。
「真的不用了。」
宋叔撇下嘴角,一臉落寞:「看來,姑娘是記恨剛才老夫的無禮。」語調煞是可憐,「那我就下去了。」
「老伯。」引章不忍地看了看他,又徵求地看了看我。
微微點頭示意,引章快步跟了去:「勞煩老伯引路了。」
「呵呵,好好,好好。」宋伯笑得歡快,將門緊緊地合上。
屋外風越來越大,呼呼地拍著門板,天色越發的昏暗。抬起頭,目光上移,直到看到那雙深深的黑眸,心跳停了一下。鼓足勇氣,輕輕說道:「修遠,其實……」他鳳眸微虛,等待著我的下文。握緊拳頭,心下一橫:「其實你不必為了那件事而求親。」直直地看著他,一臉坦然:「你我之間甚是清白,你不必遵從所謂的禮教而踏入這個泥潭。你應是清風一許,遨遊天地。」
兩兩對視,我肯定,他堅持。許久,清冷的聲音傳來:「那你呢。」
三個字直直敲入我的心肺,我呢?是啊,我呢?眼角微酸,低下頭,將淚水藏在暗影里。地上染上了一滴、兩滴水漬,閉了閉眼,嘆了口氣,閉了閉眼,嘆了口氣:「自從我五歲那年起,我就泥足深陷、身不由己了。好不容易找回了哥哥,我就一定要陪他走下去。正因為知道有多險惡,有多艱辛。」憋住鼻腔里的酸氣,努力扯出一記微笑,「所以,我才希望修遠你能遠離。」
啪地一聲,窗戶被風推開。一陣濕潤的氣息撲面而來,混合這眼角的淚,緩緩滑落。站到窗邊,閉上眼,感受著狂風的洗禮,喉頭哽咽:「我……我哥哥原名是月簫,月下簫聲動。」相信他,所以說出口,「我爹爹是韓柏青,前幽的振國將軍。」偏過身,含淚看向修遠,他的眼中流過一絲詫異,「十年前的乾州,我親眼……」嘴唇顫抖,「親眼看到娘親不堪被辱求爹爹she死她,而後爹爹被逼上菰蒲崖,抱著娘的屍身墜入谷底。和哥哥狼狽地逃回繁都,結果被jian人所害,哥哥被推上法場,而我和家僕則在流放途中遭遇伏擊。」
天邊,亮色漸隱,黑雲翻墨,吞噬著最後一絲清明。
手指緊扣窗棱,啞啞開口:「要不是碰到師傅,我怕是早已命赴黃泉。師傅讓我在山裡待十年靜心,我待了,也靜了。可入骨的恨意怎麼也抹不去,夢裡的血腥是如何也洗不盡。第一次殺人,我沒有一絲半點的恐懼,反而是興奮。」看了看兩手,笑得慘然,「也許是心冷了,血涼了。」感覺到身後漸近的身軀,我甩了甩頭,看向窗外,烏雲仿若出籠的猛虎,在天際狂奔,「直到我看到哥哥還活著,才發現原來心沒有死,血依舊熱。這次就算是墮入修羅道,就算是與天斗!與地斗!我也決不退讓。」瞪大眼睛看著迎風翱翔的雨燕,半晌,偏過頭,笑笑地看著身後的他,「所以,修遠啊,不要因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而放棄了純淨的藍天,和我一起墮入地獄。」
轟隆,一聲驚雷。轟隆隆,這聲音仿若要衝出濃雲的束縛,直撲大地而來。
修遠深沉的眸子如天邊的黑雲,墨色翻滾。靜默,讓人害怕的靜默。忽然,風如拔山怒,卷著水沫從我身後呼嘯而來。驟雨突至,打在身上,是沁骨的冷意。
眼角微澀,垂目而視:清然如你,不該踏入泥潭。所以,飛去吧。
忽然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身後的風雨被完全遮住。這雙手精瘦有力,隱著幾分堅定。耳邊的心跳沉穩有節,有一種讓人心安的魔力。
「我陪你。」頭頂響起低沉的聲音,像是一根羽毛搔動我的心底,眼角流溢出淚滴。風動,頭簪發出清脆的鳳鳴。垂著兩手,咬著嘴唇,像是遭遇狂風暴雨的小船找到了港灣一般,感到好安心。終於,忍不住啜泣出聲。
=======================================轟隆,雷聲響徹在天地之間。
韓月殺走入吏部東邊的耳房,只見一個高大的男人坐在寬大的椅子裡,虛著雙目,笑笑地看著天邊的那朵黑雲。
「三殿下。」韓月殺微微頷首,「不知殿下叫竹肅來,有何事?」
凌淮然指了指對面的圓凳:「韓將軍,請坐。」他的舉止中暗含著一種張力,好似靜候獵物的野獸,危險的可以。
一室寂靜,只聽得室外轟鳴的雷聲。凌淮然鷂鷹般的雙目直直向對面扎去,韓月殺挺直胸膛不閃不避。
「韓將軍,本殿就開門見山的說了。」凌淮然幽幽開口,「本殿想與將軍結親。」
三殿下眼中閃爍著勢在必得的自信,「韓將軍也知道,昨日定侯的求親已經讓父王生疑,不然他朝會上也不會一再詢問你軍中的情況。若你還捨不得韓小姐,將她鎖在閨閣里,只會讓父王覺得你是在等著那一年之期。」他手指輪番敲打著椅把,「韓將軍也知道本殿對軍隊將士向來親厚,本殿的母家手握著五萬西北軍。本殿府上又恰巧缺一個正妃,竹肅啊。」他傾過身,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強強聯手可是本殿的最愛。」
對視了半晌,他又滑進長椅,這次聲調輕柔無比:「若是竹肅想著老七,那本殿可要勸你三思而後行。容克洵那個老狐狸雖然說不介意女兒和他人分享正妃的地位,不過這朝中但凡是個聰明人都會知道,若是聽信了他的話,那可真是與虎謀皮。就怕他利用完後,將你、將你們韓家一鍋烹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