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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6:43:49 作者: 卿妃
    夜景闌收回遠視的目光,靜靜地看著我。

    攥緊衣角,懇求地望著他:「我師姐身負重傷,陷入昏迷。你能不能……能不能……」

    「好。」他狹長的鳳眼裡閃過一絲暖意。

    「謝謝你,修遠。」感激地點了點頭,轉過身,領著他向外走去。

    「不用。」身後傳來清清淡淡的聲音,「我說過,不用。」

    緩下步子,看著挺拔冷峻的他,微微頷首:「嗯。」

    遠離了紛亂的主院,步入靜謐空曠的西廂。夜景闌背著身,守禮地站在廊角。我輕輕推開師姐的房門,只見如夢姐趴在床邊打著盹。

    慢慢走進,眼淚倏地落下。昔日活潑好動的那個火紅的身影,如今悄無聲息地躺在床上,嬌艷的容顏只剩下一抹慘白。怎麼會這樣?

    「嗯。」大姐揉了揉眼睛,慢慢直起身,「卿卿!」她一把抓住我的手,欣喜地低叫,「回來了,你回來了。」

    「大姐。」我期期艾艾地看著她,「師姐她?」

    如夢姐摸了摸師姐的頭髮,低泣道:「都一天一夜了,還是這樣。」

    眼前迷濛,快速走到門邊,向夜景闌點了點頭。他疾步走來,微訝地看著我,眉頭好似攏了一下。

    靜靜地看著他:「修遠,拜託了。」

    夜景闌微微頷首,細細把脈。半晌,他收起手,淡淡地說道:「她體內流竄著一股陰邪的內力,重傷了心肺,壓抑住了心脈,以至昏迷。」

    「那,要如何醫治?」如夢姐急急問道。

    夜景闌從衣袖裡取出一個小盒,打開一看,原是根根銀針。他看了看床上的師姐:「扶起來。」

    我和大姐一里一外,將師姐拖起。夜景闌先是在她的身上點了幾處穴位,再以銀針扎入她的頭頸部天容、天府、百匯、上星穴,而後隔空輸氣。只見師姐頭上冒出一絲絲白霧,她悶哼一聲,吐出一口淤血。夜景闌收勢拔針,靜靜地退到一邊。

    「呃~」又是一口淤血,師姐軟軟地倒在大姐懷裡,眉頭顫了一下。半晌,眼皮抖動,手指微曲。

    「師姐。」我在她耳邊低低喚著,「師姐。」

    那雙美目緩緩睜開,她輕輕地扯動嘴角,聲音虛弱,似有似無:「卿卿。」

    「太好了,終於醒了。」大姐喜極而泣,「你這丫頭,嚇死人了。」

    轉過頭,欣喜地望著夜景闌,剛要道謝,忽然想到他先前的話,也就沒再開口。只是笑笑地看著他,輕輕點頭。

    他的嘴角滑過一道優美的弧度,隨即正了正臉色:「只是將胸口的淤血逼出,她的心脈脆弱,還需要細細調養。沒事,我就出去了。」

    「嗯。」關切地看著他,「你今天耗力過多,快點去歇息吧。」

    夜景闌用細長的鳳眼定定地看了看我,隨後垂下睫毛,若有所思地舉步離去。

    目送他如清風般消失在門角,隨後低下頭看著虛弱的師姐,柔聲問道:「師姐,感覺如何?」

    「呃~」她擰著臉,啞聲說道,「痛死了,比被爺爺打還痛。」

    「壞丫頭!」如夢姐抱著她,嗔怨道,「都快把我們嚇死了,表哥一天一夜沒睡。」

    「師姐。」捧著她蒼白的小臉,認真問道,「怎麼回事?誰傷的?」

    她掙扎著想要直起身子,卻無力地跌落在大姐的懷中。「都是她,都是那根老黃瓜。」師姐握了握拳,「那晚上大家散了後,我和禿毛鶴約好去偷看那啥子聖女的正面目。結果走到一半和小鶴子分散了。」師姐說得急了,咳嗽了兩聲,喘了好一會,才繼續說道:「而後就看到秋淨塵那根老黃瓜在糙叢里找東西,走近了剛想問問她需不需要幫忙,可她卻話也不說就殺氣騰騰地撲過來,飛起就是一掌,然後我就昏了。」師姐揉了揉胸口,皺著臉痛苦地說道:「痛死了,我還以為自己已經死了,還在納悶怎麼沒有鬼差來拿我呢。」

    「亂說!」大姐輕輕地敲了敲她的額頭。

    站起身,凝思片刻,終於明白。柳尋鶴和師姐想要偷看秋晨露的真容,師姐是沒看到,但柳尋鶴一定看到了。不然秋淨塵也不會誤會師姐,痛下殺手。哼,秘密只要被一人發現那便不是秘密了。冷眼望向如火的夕陽,站起身直直向外走去。

    「唉,怎麼我才醒你就走了,你去做什麼呀?」身後傳來師姐重重的咳嗽聲。

    握緊拳頭,低低答道:「醃黃瓜。」

    一路疾行,飄進主院。只見滿地血紅,各門各派打成一團。師兄白衣不染塵,目光淡淡,殺氣騰騰,與謝司晨纏鬥在一起。另一邊,叛敵的四大門派掌門圍成一圈夾擊著無焰門門主林成璧,不過看架勢,人多的那方也並不占優勢。虛起眼,想四下望去:哼,那根爛黃瓜真是會討便宜,盡揀軟柿子捏。點足而上,加入戰局。

    「從哪來的丫頭!」秋淨塵恨恨地瞪著我,「這沒你摻和的!」

    「哼,秋淨塵你這個不守婦道的老妖婦!」謝汲暗斜了我一眼,手腳飛起,「若不是本座有傷在身,豈容你猖狂!」

    「混蛋!」秋淨塵舉劍撲上,招招陰邪。

    「怎麼,怕了嗎?」謝汲暗嘔出一口血,「怕被人知道聖女就是你的親生女兒嗎?」

    「狗賊!休要胡扯!」她面容扭曲,劍氣亂竄。

    「親生女兒?」周圍打鬥的眾人微愣,怔怔地看向一邊激鬥中的蒙面聖女。

    「呵呵~」謝汲暗趁著屬下擋住秋淨塵的時機,揚聲說道,「秋晨露就是她和湯匡松的私生女!」

    「不可能!」滿臉血色的湯淼淼尖叫一聲,發瘋似的沖了過來,「你騙人!你騙人!」

    謝汲暗揮出一掌,毫不留情地將她擊飛,補充道:「你湯家世代相傳的紫玉石便在她身上,不信的話,你可以去看看。」

    湯淼淼紅著眼睛,怒吼一聲,拔劍向秋晨露衝去。她披著頭髮,幾欲癲狂。劍氣繚亂,招招致命。一劍掃去,秋晨露急急避開,面上的白紗被嘩地斬裂。璇宮聖女的真容就這樣暴露在眾人面前,眉心一點美人痣,仙膚秀色,一看便知是何人之女。

    眾人皆驚,瞠目結舌。

    湯淼淼狂叫一聲,舉劍再上,只見柳尋鶴忽然閃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痛惜地說道:「聖女無辜,湯小姐又何必?」

    「滾!」發了瘋的湯淼淼躁亂地揮動手臂,「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

    偏過臉,只見秋淨塵兩眼充血,途經之處,血肉橫飛。謝汲暗冷笑一聲,點足躍起。秋淨塵砍倒了身邊的最後一人,追身而去。背著手,提起運功,跟在他們身後。

    關乎自身的,我常常一笑置之。可你二人可知,傷了我珍視的人是何下場?

    嘴角冷冷地勾起:銷魂,魂銷。

    隨著二人飄搖而過,踏過夢湖,點過夏荷,披著勝血的夕陽,飛入青王的行宮。只聽身下傳來驚詫的大吼:「刺客,有刺客!」

    只見謝汲暗突然下沉,鑽入了密密的樹叢里。秋淨塵不顧一切地俯身而去,驚的林鳥急急飛起。點著花葉,且走且尋。沒多久,行宮裡便響起了整齊的腳步聲和錚錚的鐵甲聲。停下腳步,凝神靜聽。東南角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慢慢地抽出銷魂,屏氣輕移。聲音越來越近,睜大眼睛,擦葉而過,劍指下顎。

    眼前這人,眉似柳葉,眼如丹鳳,瞳似秋水,唇如櫻桃。

    手腳冰涼,心跳驟停,銷魂落地,低低沉吟。

    「夫……人?」

    昔日風簸江頭惡,有誰能解其中味?

    酹月磯上美人淚,徒將風流葬於水。

    而今誤入廣寒宮,恍然如夢。

    絕句寄東風,弄墨九重。

    鳳簫聲動月下聞

    唇瓣微顫:「弄……墨……」

    華服美人猛地跪下,抓住我的衣角:「夫人?夫人!這是夢嗎?」

    「呵呵,呵呵呵~」回過神來,抑制不住低笑,眼角第一次流出了喜悅的淚水。慢慢蹲下身,捧起她嬌美精緻的臉龐,欲言又止,欲止又言:「弄墨,這不是夢。」

    她眨了眨淚眸,眉頭輕輕攏起,低喃道:「不是夢?」

    嘴角越飛越高,十年以來,第一次笑得這麼舒心,這麼愜意。用手指輕輕地點了點她唇上的胭脂,而後湊到鼻尖細細聞嗅:「真香~」舉止表情一如幼時。

    她怔怔地看著我,臉上的妝容被清淚暈開,更顯幾分水色艷麗。半晌,檀口輕啟,粉腮微動,又哭又笑,似悲似喜:「小……姐……」她張開兩臂,將我緊緊地箍在懷裡。頸脖里滑下一道道溫熱的細流,耳邊傳來輕輕的氣音:「小姐……小姐……小姐……」

    「嗯。」低低地應了聲,抓緊她的衣襟,如幼鳥般窩在她的懷裡,任淚水肆流。

    「娘娘!」

    從地上拾起銷魂,將弄墨藏於身後。虛目抬頭,只見一名穿著束腰宮裝的年輕女子驚恐地看著我,張口欲叫。

    「噤聲!」身後傳來低低的命令。回過頭,詫異地望著弄墨。她沉著美目,嚴厲地看著眼前的宮女:「思雁,去那邊守著。」

    女仕微微屈膝,面色瞬間恢復了平靜:「是。」

    攏眉而視,含疑開口:「娘娘?」

    弄墨從衣襟里拿出一塊粉色手絹,溫柔地抬起我的下巴,細細地為我拭乾臉頰,宛若輕撫一塊珍寶。「小姐,還是那麼粗心,身邊都沒有一件女兒家物什。」她輕輕地嘆了口氣,眼眶裡又浮起一層水霧,「十年了,十年了,弄墨還以為……還以為小姐已經……」

    「我也是……」用手為她撣去悲涼的淚水,笑笑地看著她,「現在該叫弄墨?還是叫娘娘?」

    她點了點我的額頭,嗔怪道:「還是那麼牙尖嘴利的,逮著空子就噁心人。」

    調皮地吐了吐舌頭,重新撲進她的懷抱。頭髮上感覺到一陣輕柔的撫摸,心底湧起了濃濃的暖意。

    「對了!」她驚叫一聲,激動地望著我,「其實……」

    「那邊!那邊!」樹叢外傳來陣陣腳步聲,「兩個刺客往冷秋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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