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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6:24:28 作者: 張不一
爺爺睡在客廳。許東若走進客廳的時候,爺爺正在洗手。洗手池是白色的,但池底的水流卻泛著血紅色。
爺爺還沒來得及洗臉, 沾在嘴唇上的血跡十分刺目。
那一刻許東若的臉都被嚇白了,驚聲尖叫:「爺爺你怎麼了?」
老爺子這才注意到孫女,趕緊用濕毛巾擦了擦嘴,渾不在意地擺擺手:「沒事,牙掉了一顆。」
許東若並不相信爺爺說得話,她心知肚明,這血不是因為牙掉了,而是爺爺咳血了。
是不是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
那一瞬間,她腦子裡冒出來了一個可怕的預感:爺爺是不是快死了?
這個預感令她惶恐無比,遍體發寒,直接哭了出來,嗚咽著說道:「你跟我去醫院看看吧。」
老爺子滿含心疼與悲戚地看著自己孫女,嘆了口氣,無力道:「不用去了,去了也是白花錢。」
許東若即難過又害怕,她也不知道自己能為爺爺做什麼,唯一能做的事情好像只剩下了帶他去醫院。她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嚎啕大哭:「我求求你了,跟我去醫院吧。」
老爺子還是那句話:「不去,去了也是白花錢。」他也知道孫女被嚇壞了,溫聲安撫道,「我沒事,真的沒事,你別擔心,也別瞎想。現在才五點多,你聽爺爺的話,再回去睡一會兒。」
爺爺不去醫院,許東若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只好暫時按照爺爺說得做。但是回到臥室後,她並沒有睡覺,而是躲在被窩裡哭。
她想立即聯繫上鄭不凡,把這件事告訴他,讓他趕快回來。她堅信鄭不凡一定知道現在該怎辦。
但是她聯繫不上他。家裡只有固話,她和鄭不凡都沒有手機,鄭不凡到了廣東之後也沒有往家裡打電話。
他一定是因為討厭她才不給家裡打電話。許東若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如果不是她逼著鄭不凡愛她,他就不會一走了之。如果他現在在家,一定有辦法帶著爺爺去醫院。
都是她的錯,都是她的不好。
她一直在哭,等到爺爺出門擺攤,她才從被窩裡爬出來。去洗臉的時候,她看到鏡子裡的自己的眼眶已經腫成了紅核桃,但她現在已經顧不上這些了,匆匆洗了把臉,她就出門了。
她去找了個黑網吧,登上了扣扣——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能和鄭不凡聯繫上的辦法了。
然而列表里鄭不凡的頭像卻是黑色,她不知道他是沒上線還是隱身了。她試著給他發了句話:【哥,你快回來吧,爺爺咳血了。】
等了半個小時,他一直沒回復。
盯著毫無變化的對話框,許東若的視線逐漸模糊了。她用手給自己擦了擦眼淚,又敲下了一句話:【都是我不好,你快回來吧,我求求你了,爺爺現在必須去醫院,但是他不跟我去醫院。】
他還是沒有回覆她。
【我特別害怕。】
【我想讓你回來,你快回來吧,我求求你。】
【我再也不發瘋了,都是我的錯,你回來吧。】
……
在顯示屏前枯坐了整整一天,她給他發了無數條消息,但他卻一直沒回復。她發出的那些消息仿佛石沉了大海。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她的希望逐漸落空,眼淚也流幹了。
她關掉了扣扣。
做了好幾組深呼吸,她才鼓起勇氣打開瀏覽器,抖著手在搜索欄里打下了這幾個字:咳血是因為什麼?
大部分的回覆,全是:肺癌晚期。
頁面隨著滑鼠滾動,她越往下翻越是膽戰心驚,屏幕的亮光將她的臉色映的慘白,最後,她哭著關掉了瀏覽器。
那天晚上,在回家的路上,她路徑了一家大飯店。這家飯店三層樓高,放眼整個南城,規模都是數一數二的好。上級領導或者貴賓人物蒞臨南城,南城的領導們都會在這家飯店為他們擺接風宴。
許東若在飯店一樓的門口,看到了招聘啟事。
她不確定爺爺是否得了肺癌,但她現在非常確定,爺爺一定要治病,治病就需要錢。
她想為爺爺做點什麼,哪怕是她的力量很渺小,也想去救爺爺。
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她走進了這家大飯店,然後就遇到了那位膽大心細的大堂經理。年僅十五歲的她,成功應聘上了這家飯店的服務員。
但她並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爺爺,因為她知道爺爺一定不會同意,所以每天都是悄悄地來,悄悄地回家。
有時輪到了晚班,她下班回家會很晚,便會在頭一天晚上找個合理的藉口告訴爺爺,讓爺爺知道她今天晚上回來的會比較晚,以免他擔心。
在飯店幹了一個月,她掙到了一千五百塊錢。大堂經理看她平時表現得比較好,還多給了她二百塊錢的獎金。發工資的時候,她簡直開心到了極點。
這是她人生中掙到的第一筆錢,有了這筆錢,她明天就能帶著爺爺去醫院做檢查。
這天晚上飯店裡的客人也不多。她在一樓大廳服務,大廳的最東側有張十人座的圓桌。
今晚來了一夥客人,一看就是領導級別的貴賓,其中一位中年男人穿著白襯衫,帶著金絲框眼鏡,身材瘦高,看起來斯文儒雅。他身邊跟著一位穿格子襯衫的小年輕,二十出頭的年紀,看起來像是剛大學畢業的模樣。其餘幾位領導如同眾星拱月般圍著這一老一少兩人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