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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6:20:12 作者: 少地瓜
    「噠噠噠噠噠噠……」

    分明只是捶肉這樣簡單枯燥的活兒,可在書生手裡卻宛如有了生命一般,只這麼看著就覺賞心悅目,白星甚至有點手癢,很想找機會試一試。

    錘肉什麼的看上去一點也不難啊……

    她顯然忘了自己前兩天蒸饅頭的時候也是這麼想的。

    隨著木錘敲打,原本結實方正的狼肉逐漸轉換為嶄新的柔軟的質感,在白星眼皮底下一點點垮塌,聲音也從清脆變得沉悶。

    筋脈斷了。

    光看著它軟趴趴的樣子就不難想像入口即化的溫柔觸感。

    此時的書生看上去真像高處不勝寒的絕世高手,而灶台和案板之間就是他的主場,所有人都要退避三舍。

    剛吃過早飯不久的白星已經覺得有點餓了。

    事實證明,只要廚藝好,差不多的食材都能變成美味:

    錘爛的狼肉切成四方大塊,以清水反覆沖洗後加入足足的黃酒和蔥姜蒜等大料醃製一個時辰,空鍋煎出部分本身油脂倒掉。等到了這個時候,狼肉本身的腥臭也已經去的差不多。

    再以寬油滑鍋,蔥姜蒜爆香,冰糖炒出糖色,大火滾開後小火慢燉一個半時辰,湯汁濃郁、肉質酥爛綿軟,棕紅色的醬汁泛著可愛的油光……筷子輕輕一戳就透了個大洞!

    兩人就著一鍋紅燜狼肉,吃掉了所有剩下的豆腐雞蛋粉絲木耳大包子!

    事後孟陽卻有點懊惱,「唉,要是有米飯就好了。」

    那鍋底的一點肉渣濃汁正好澆飯的麼!

    失策,失策了!

    白星偷偷打了個嗝兒,暗自記下:

    米飯……

    第11章 那書生和那女子(二)

    繼午飯的紅燜狼肉過後,孟陽甚至還用提前泡好的棗子做了香甜可口的紅棗發糕!並熱情挽留白星繼續吃。

    呼哧呼哧噴著水汽的蒸籠拼命散發著香氣,白星很不爭氣的吞了下口水,心想畢竟我也不能反抗……

    孟陽真的太久沒遇到耐心聽自己說話的人了,除了吃東西之外嘴巴就幾乎沒停下來過:「前兒有個外地貨郎挑了干紅棗來賣,我正好路過,被硬塞了兩顆嘗。本沒打算買,可入口後發現肉厚核小甘甜綿軟,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好棗子。

    這種優質小棗桃花鎮本地是沒有的,一般類似品相的差不多就要賣到十文上下,難得那貨郎厚道,只要八文,就狠心買了十斤。

    紅棗益處多多,空口吃難免太過奢侈,我就想著做幾回紅棗發糕,剩下的都留著過年蒸年糕用。」

    他的話多且密,抽空發力掀開籠屜蓋,積攢許久的蒸汽猛地朝房頂噴薄而出,像一大片蘑菇雲。

    加了紅糖和棗泥的糕體呈現出瑩潤而美麗的棕紅色,像蜜色肌膚的異域美女,擁有致命誘惑力。因為用了足量的豬油,邊邊角角都很滋潤,並不會噎人。微微用力掰下來一大塊,內部早已是完美的緻密蜂窩狀,柔軟而有彈性,輕輕一按後迅速回彈。

    以白星過人的耳力,甚至能聽到糕體分離時細微的撕扯聲,那聲音伴著香氣,好像貓爪一樣在自己心尖兒上輕輕撓了下,叫人口水直流。

    經過豬油和熱力的催發,紅棗的香氣達到一種嶄新的高度,簡直濃得化不開。一口下去,能吃到明顯的棗肉,再配著鼻端濃郁的棗香,白星覺得自己完全可以一天三頓吃這個。

    她滿足地吮吸著指尖的油脂,一直緊繃的身體悄然鬆弛,學書生那樣微眯著眼睛靠在牆根兒底下,任憑午後暖融融的陽光落在身上,腦海中一片空白。

    什麼恩怨情仇,什麼江湖險惡,此刻皆與我無關。

    前輩們口中的「退隱江湖」,只怕也不過如此吧。

    眼角的餘光瞥見正在沐浴陽光的姑娘,孟陽忽然有種詭異的滿足感,殷切地詢問:「要不要再來一塊?」

    儘管沒有家畜,但他似乎已經提前感受到養豬的喜悅。

    充滿掙扎的視線在紅棗糕上徘徊良久,白星終究用刀客的自制力戰勝食慾,艱難地搖了搖頭。

    經過了大鬍子新鄰居的幻想破滅、紅燜狼肉的美味可口,以及多年來第一次與人共食的喜悅之後,孟陽跌宕起伏的頭腦中才想起來要帶新鄰居找鎮長報導的事情。

    白星沉默許久,點頭。

    入鄉隨俗。這個名字不算罕見,且她多在東北、西北一帶出沒,想來江湖中人也猜不到名聲如日中天的白鷂子、鴛鴦眼會藏身中原小小城鎮之中吧。

    孟陽又感受到了沉甸甸的責任感,立即站起身來,「那麻煩白姑娘你稍候片刻,我裝些棗糕分與別人嘗鮮。」

    他去廂房中取了一沓油紙,將切成一掌見方的紅棗糕仔細包成厚塊,整齊地放到藍布印花包袱內,這才幹勁滿滿道:「走吧!」

    白星眼珠不錯的盯著他幹完這一切,有點不明白對方的歡喜究竟從何而來,但只是這麼看著,她的心底似乎也慢慢湧現出一點罕見的雀躍來。

    這感覺很陌生,但意外的不壞。

    送了對面王大娘家後,孟陽直奔街口的餛飩攤。他從提籃中取出兩方紅棗糕遞過去,「張大爺,我做了點發糕,給您和媛媛嘗嘗鮮。」

    媛媛家去的太晚,他卻知道張大爺每夜都等著陪小姑娘一起回家,正好順帶捎著。

    張大爺的眼睛不太好使,可鼻子卻很靈,隔著油紙包就嗅到濃郁的豬油和紅棗香,不由十分推辭,搓著粗糙的大手道:「這,這怎麼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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