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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6:13:38 作者: 許姑娘
    她說著,眼淚又流下來。

    她抬起手,粗糙的暴了皮的手背用力抹在臉上,「我不想給他添麻煩,可家裡存的錢,全都被要債的搶走了,家裡已經吃不上飯了……」

    「何平以前,都會給家裡打錢嗎?」

    「對。平子每個月1號,一定會給家裡打錢。」

    何母從她帶的布包里掏出個藍色的碎花手絹,打開手絹,裡面是一個存摺。

    諸彎彎接過存摺,翻開。

    從存摺看,自從五年前何平到來熊貓市打工以後,他每個月的1號都會準時給家裡打錢,從來沒有斷過。

    直到兩個月前。

    諸彎彎問:「他有沒有告訴你,最近兩個月,他為什麼沒有給家裡打錢?」

    「他沒說。他就說他手頭緊,我也沒敢問。」

    何母的聲音再度哽咽,「要不是家裡要斷糧了,我哪能張得開口向他要錢?我對不起平子,跟著我們,他就沒享過福,自從他爸在工地上出了事……」

    諸彎彎斷斷續續地聽了一會兒,明白了前後因果。

    何平曾經學習很好,但在他高一那年,他的父親在建築工地出了事故,高位截癱,工程的負責人只給了一點錢就跑了,他們只能到處借錢給何父治病。

    養家餬口的父親倒下,家裡一下子就沒了主要的經濟來源,光靠母親洗盤子的錢,別說供應何平上學,就連全家吃飯都成了問題。迫不得已,何平只能選擇放棄學業,外出打工,用他每個月辛苦賺的錢,去償還負債、養活家人。

    這時,陸淼出現在門外,向她招了招手。

    諸彎彎示意探員姐姐接著問,然後就悄悄地走了出去。

    走到走廊,陸淼把一個證物袋遞給他。

    「這是什麼?」

    「何平的遺書。今天下午,他的上鋪就是因為在何平的枕頭下面發現了這封信,才報了警。剛剛鑑定科的鑑定結果出來了,確定就是何平的字跡。」

    遺書?

    諸彎彎看向袋子裡的那封字跡整齊的信。

    我和我的愛人將要離開人間,去往更美好的天堂。遇見她以前22年前,我活得如同行屍走肉,是她拯救了我,賦予了我新的生命。她是我天使、我的神明。我願為她活、願為她死,無論她去往哪裡,我都會聽從她的聲音,遵從她的意志,永遠陪伴在她的身旁,保護她不受傷害。

    何平

    2017.6.26

    「你怎麼看?」陸淼問她。

    諸彎彎咬著嘴唇,沉思。

    這封遺書給她一種說不出的彆扭,裡面充斥著強烈、瘋狂和執著,仿佛這位「愛人」對何平而言,已經是一種精神的依賴和信仰。

    與其說這是一封遺書,倒不如說是一封狂熱的情信。

    沒聽到諸彎彎的回答,陸淼先說了他的想法。

    「我在想,何平的精神狀況,會不會有問題?」

    他說得很直接,「考慮到崔嘉和何平各方面的差距,在不知道他們現實中到底有什麼交集的前提下,單看這封遺書,我會認為何平是個潛在的變////態。他對崔嘉有著瘋狂的執念,這份執念甚至可能會導致犯罪。」

    「還不能確定就是崔嘉。他只提到了『愛人』,沒說愛人的名字。」

    諸彎彎抬頭,「而且從這封信表面的意思看,在何平與愛人的這段關係里,做主導的人,不是何平,而是他的愛人。」

    她指著信,慢慢說,「是愛人受到了傷害,愛人想要死,何平只是幫助她實現心愿。」

    「你是說,」陸淼理順著她的思路推論,「想要死的人不是何平,他只是為了陪著愛人,所以跟她一起死了?」

    他覺得不可思議,「這可就真是殉情了。」

    諸彎彎想了想,收起證物袋。

    「不管了,先去何平的工廠。」

    「他媽那邊怎麼說?」

    「趕時間,路上告訴你。」

    在往何平工廠開的路上,諸彎彎向陸淼補充了何平的故事。

    「癱瘓的父親、年幼的弟弟、沉重的負債,被迫放棄學業、只能做體力工作、賺的工資還都要交給家裡……」

    陸淼感慨,「如果沒有那封遺書,我倒真會懷疑他是自己想不開跳的河。」

    ----

    二組的人早就在工廠調查走訪,諸彎彎和陸淼一到,就和他們作了匯合。

    簡單地了解了情況,兩個人決定兵分兩路。陸淼去見工廠里的人,諸彎彎去何平的宿舍。

    諸彎彎邊走,邊觀察著附近。

    這裡的環境極度糟糕,空氣污濁,泥地難走,髒亂的公廁散發著異味,水塘早就看不出本來的顏色,甚至還有一大片的蒲公英地。

    看過這些,等她路過宿舍門口堆滿垃圾的垃圾桶時,已經能淡定地把到飛到眼前的蒼蠅趕走了。

    宿舍里除了二組的探員,還有一個人。

    二組的探員向她解釋:「這是何平的上鋪,是最後一個見過何平的人。何平的遺書也是他發現的。他正在幫我們指認宿舍里屬於何平的東西。」

    最後見到何平的人?

    諸彎彎讓他坐下,自己也找了張椅子坐到他對面。

    「你最後見到何平是什麼時候?」

    「是26號。」

    上鋪有點緊張,一直在不停地搓手。

    「我和平子那天都是8點到下午4點的班。下了班我就直接回宿舍倒頭睡了。剛睡著沒多久,平子進來了,我跟他打了聲招呼,他也沒理我。」

    「然後呢?」

    「然後他就走了。他就是進來開柜子拿了個包,拿完就走了。」

    拿了包?

    諸彎彎朝何平的柜子看了一眼,然後收回目光,接著問上鋪。

    「他回宿舍的大概時間是幾點?」

    上鋪搖頭:「那誰能記得。」

    這個方面問不出什麼。

    諸彎彎想了想,換了方向。

    她看著上鋪問:「你和何平的關係怎麼樣?」

    「一般。我們這些人,平時沒事就好抽個煙、喝個酒、打打撲克、吹吹牛。但平子他對這些都沒興趣,喊他,他也不來,總一個人呆著,不是看書,就是玩手機。後來我們也就不喊他了。」

    「那你們這兒誰跟他的關係最好?」

    「老盧,盧偉光。」

    這回,上鋪想都沒想,就說出一個名字。「他是平子的老鄉,倆人經常一塊出去吃飯。」

    諸彎彎扭頭看向二組的探員。

    對方低聲說:「盧偉光現在不在熊貓市,他在喜鵲市的弟弟結婚,上周就請假走了,要明天才能回來。」

    諸彎彎點點頭,重新看向上鋪。

    「你聽說過他愛人的事嗎?」

    「愛人?他結婚了?」

    「不,我是問他有沒有喜歡的人,或者是不是正在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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