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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5:47:41 作者: 霧矢翊
「那孩子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行萬里路不如閱人無數。他打算趁這機會去遊歷見識一下,多結交一些同鄉學子,與他們探討一翻。等到鄉試之前,再趕到坂瓏縣便成。」
柳氏說著,心裡越發的可惜,明明這般優秀的孩子,分明是個極好的女婿人選,偏偏女兒與他無緣,每每想起仍是噓唏不已。特別是現在對比這個尊貴的女婿,柳昶的好處一下子便顯出來了,對女兒不好的話,岳父可以胖揍他一頓,可以擺岳父的譜,可以將他當半子一樣喝來喚去……相比之下,對著端王,沒人敢起那心思啊!柳氏只要想起丈夫那種遺憾的表情,就忍不住黑線,又覺得他說得挺在理的。
阿竹發現母親又用那種遺憾的眼神看她了,這種眼神每當提到柳昶都會有的,她已經麻木了,趕緊轉移了話題:「娘,最近家裡還好吧?我先前聽四妹妹說,三叔他是不是想做些什麼?」
柳氏皺眉,很快便鬆開了,摸了摸她的鬢角,臉上帶著慈愛的笑容,安慰道:「你放心吧,老太君和你大伯父都不是糊塗的,不會任由這府里出什麼事情。」
阿竹看懂了她笑容下的含義,老太君雖然老了,但輩份在那兒,還能鎮一鎮祖父,不會讓他胡來。而且大伯嚴祈華也是個不好糊弄的,家裡的男人想要犯糊塗,須要過大伯那一關。
柳氏見她瞪著清清澈澈的大眼睛看著自己,心裡軟成一團。先前沒有和皇家扯上,府里怎麼行事也不會太招人眼,可現在他們嚴家成了端王的妻族,一下子從幕後被推到前頭來,雖然是潑天的富貴,卻也成了催命符。如此,嚴家行事必須收斂起來,不能有稍點差錯,免得連累了端王妃。
為了女兒,她怎麼樣也得將這個家給看好了。她一個內宅婦人不行,不是還有丈夫麼?
柳氏摩挲著女兒嫩白的手,淡淡一笑。
等阿竹離開時,是端王親自來接她的。
阿竹聽到前頭的管事嬤嬤來報時,又懵了會兒,實在不知道這位王爺是什麼意思,難道他以為這是接老婆上下班不成?可是她這是回娘家參加姐妹的笄禮罷了!
靖安公府的人同樣也哭笑不得,撇開老夫人的嫉妒心思,其他人心裡是搖頭感嘆的,男人們覺得這端王未免有些兒女情長,但心裡不免又覺得備有面子;女人們卻覺得有這麼個丈夫還真是幸福,女人求的不就是臉面及男人的寵愛麼?而這臉面同樣也是丈夫給的。
阿竹在靖安公府的主子們的各種心思及恭送中,和丈夫登車而去。
柳氏目送著女兒和女婿離開,面上有些欣慰,不管未來如何,現在女兒是幸福的。想罷,轉眼便瞧見丈夫和兒子端著一副正經臉,但眼裡可見沮喪,不禁又抿嘴一樂。
家裡這兩個男人還是不能習慣女兒嫁了人呢。
一家三口回了五柳院,柳氏將今兒阿竹帶給兒子的禮物給他,對丈夫道:「看來端王對阿竹是不錯的,你也別擔心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嚴祈文端著茶,哼道:「人心易變,誰知未來如何?你瞧宮裡的皇后娘娘,當年……」發現已經觸了皇家避諱,嚴祈文只得閉嘴,但心裡卻對皇室的男人從來不信任的。
柳氏一怔,默默地想著,當年她還小時,曾經聽過承平帝衝冠一怒為紅顏,後來還不是後宮的女子年年增多?而皇后也守著她的鳳翔宮,成為人人稱道的賢后。難道她的阿竹也會變成這樣?
打了個寒戰,柳氏猛搖頭,現在儲君未明,說這些還言之過早。
嚴祈文也眯著眼睛正在想些什麼,等發現妻子正直愣愣地看著他,忙握住她的手,柔聲道:「沒什麼的,當我胡說!今兒jú丫頭行了笄禮,我和大哥聊了會兒,大哥說,改日讓老太君和大嫂她們仔細瞧瞧看,給jú丫頭挑個家勢差不多的人家便行了,也不拘什麼門第,合適便行。」
柳氏笑著點頭,想了想又道:「我聽說三房那兒的事,蘭丫頭也是個不容易的,今兒阿竹聽說了還有些擔心呢。」
嚴祈文嗤笑道:「三弟的德行你又不是不懂,若他真敢悔婚,大哥不介意讓父親動用家法讓他明白。」然後又道:「三房裡沒個能頂門戶的,長楠……不提也罷,只希望他別學他的父親那般愛財如命,卻又守不住財。」
柳氏抿唇一笑,如此說來,嚴祈賢不是問題,嚴祈華倒是可靠。
夫妻倆就著家中的索事說著,旁邊坐著正看著姐姐帶給他禮物的嚴長槿眼睛骨碌碌地轉著,父母的話雖然有些打啞謎,有些他卻聽得一清二楚,讓他覺得,似乎自從姐姐嫁給了端王后,家裡的氣氛有些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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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竹將對面坐著的男人打量了會兒,疑惑地道:「王爺先前去哪兒了?」
陸禹輕笑道:「去荀太醫那兒了。」目光在她頸項以下的地方掃來掃去一會兒。
阿竹頓時不知道擺什麼表情好,就算是男神,當男神端著辣麼高冷完美的范兒跟你耍流氓時,同樣hold不住啊。
「又想岔了!」他刮著她的小鼻子,說道:「不過是去荀太醫那兒詢問些事情罷了,莫要多想。」
既然他叫自己不多想,阿竹從善如流,也不再多想,而是想到了昭萱郡主的病,問道:「改日我想去問問荀太醫,昭萱郡主的病情怎麼樣了。這都到五月了,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若不是昭萱正在守孝,阿竹都恨不得三天兩頭去看她,而不是每隔幾天通下信,由信里或是下人嘴裡了解情況。
陸禹探手將她抱了過來,用下巴蹭了下她還帶著嬰兒肥的蘿莉臉,說道:「她現在已經能下床了,今兒父皇將她召進宮了。」
阿竹差點蹦起來,若不是陸禹的雙手正交叉著禁錮在她腰上,想來她差點一腦袋撞到他下巴上了。雖然沒有撞到,但還是挺危險的,陸禹勒著她腰的力道緊了緊,但卻讓阿竹覺得腰都快要斷了。
「胖竹筒,你那麼激動做什麼?」他低首看她。
阿竹抬頭,也不知道是不是馬車裡光線暗的原因,每當她以這個角度和他對視時,總覺得他的眼睛太過清冷,小心肝都有些受不住,想要淚奔啊。
「咳,沒有,只是很高興她已經可以下床行走了,這事兒她沒有告訴我,所以乍然聽到時,有些驚訝。」阿竹趕緊解釋道,小動物的第六感讓她儘快解釋,不然自己會很慘似的。
陸禹漫不經心地唔了聲,手指捏了捍她纖細的頸項,捏得她寒毛都要豎起來時,方聽到他的聲音說:「放心,宮裡又不是龍潭虎穴,她不會怎麼樣的。昭萱----比你想像的聰明多了……」聲音最後消失在兩人的唇齒間。
又被壓在馬車壁上狠狠地咬了。
阿竹被咬得淚眼汪汪,果然她的小動物第六感偶爾也挺準的,只是她真不知道自己哪裡又挑動他的神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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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壓抑的咳嗽聲在鳳翔宮偏殿響起,守在槅扇外的宮女聽到裡面的咳嗽聲,面上有些焦急,猛地站起身來後,又慢慢地坐下。
正當她坐下時,突然發現前方出現幾個身影,等發現被宮女簇擁而來的是皇后時,忙站起來,肯前便要行大禮時,皇后的聲音響起:「別吵到她。」
宮女只得無聲地行了禮後,便站起身退到一旁。
皇后踩著輕悄的腳步聲進了偏殿,殿內的寢宮裡,窗戶被鎖緊,只餘一些空間透進幾絲風。皇后擺了擺手,讓準備行禮的星枝星葉叫住了,然後走到床前,看向重重的被褥中躺著的人。
已經是暮春時節,天氣越來越熱了,皇城中的人都換上了夏衫,連睡覺的被褥也換了輕薄的,但此時床上的人卻仍是蓋著厚重的褥子……皇后探頭看了看床上瘦骨嶙峋的少女,那張沒幾兩肉的臉,蒼白病態的膚色,簡直看不出曾經是那樣張揚明媚的俏麗容顏。
即便已經看淡了這世間之事,皇后看到床上的少女的模樣,心裡仍是有些觸動,不免想到自己拼死拼活地生下的女兒,若是將來她的十八公主也變成這樣,她想自己做鬼也不得安寧。
比起到死時也以為自己是世間最幸福的女人的安陽長公主,皇后也不知道,是在一開始就做個明白人幸福一些,還是這般帶著欺騙而死更幸福一些。
皇后發了會兒呆,為她掖了掖被子,又無聲地走出去。
過了午時,政事告一段落的承平帝過來了。
承平帝去了偏殿,見到皇后坐在床前,和床上正在喝藥的昭萱郡主說話。承平帝已經有將近半年多未見過昭萱郡主了,可以說在妹妹安陽長公主去逝後,昭萱郡主未曾進宮,直至現在。即便已經聽了旁人說昭萱郡主的情況,可真正見到人時,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舅舅……」
承平帝剛坐下,昭萱郡主便像個小女孩兒一般,直接投到他懷裡哭得聲嘶力竭,哭得承平帝雙目也有些濕潤。這是他疼著長大的侄女,現在卻變成了如此,心裡不禁有些愧疚,更多的是憐惜,還有對孔家騰升而起的怒火。
這次進宮,昭萱郡主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在皇帝懷裡大哭了一場,像個受盡委屈的孩子,在見到值得信賴的家人時,終於能將心裡所有的委屈都發泄出來。等她哭累了,便直接在皇后的鳳翔宮的偏殿歇下。
昭華郡主聽說了妹妹竟然進了宮,茶杯從手中脫落,飛濺的茶水打濕了雲錦面的裙裾。
她怔怔地坐了會兒,方道:「妹妹身子可好了?怎麼現在竟然進宮?她現在的身子弱,外一吹到風就不好了。」
稟報的丫鬟壓低了腦袋,說道:「奴婢聽公主府的畢管家說,是鳳翔宮的繡姻姑姑奉皇后的命令去接小郡主進宮的。」
半晌,昭華笑道:「應該是皇上舅舅想妹妹了,才會叫她進宮。來人,給我打扮一下,我也進宮去瞧瞧妹妹,希望她的身子好一些。」
丫鬟很快便為她梳妝打扮妥當,正準備出門時,定國公世子齊曜正好從外頭回來了。
齊曜身形修長,長相英俊,正是男子最美好的年華,不知惹得多少姑娘為他芳心暗許。齊曜見妻子盛妝打扮,不禁道:「郡主要去何處?」
昭華郡主笑道:「聽說萱兒進了宮,我擔心她的身子,想進宮去瞧瞧她。」
齊曜聽罷,扶著她的手帶她出了院,笑道:「岳母去逝,我以為其中最悲痛的莫過於岳父了,卻沒想到萱妹妹也為此壞了身子,你有空也多勸勸她,不過別累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