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詩毅:只願君心似我心(十六)
2023-09-21 15:42:36 作者: 素子花殤
那麼昨夜……
那麼昨夜…….
那一刻,他聽到了心裡天崩地裂的聲音,他的世界徹底凌亂了。
他緩緩走了過去,雙腿沉重得好似有千斤重,從樓梯口到後院,短短數十步的距離,他走了很久。
其實,發生了這種事,他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這個女人,但是,必須去面對。
終於,他在她的身後站定,許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洋兒……」
女子拿剪刀的手一頓,驀然回頭。
在看到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眉眼時,商慕毅幾欲再度崩潰。
果然是她。
而女子似乎有些怔住,過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水眸中浮起驚喜和難以置信。
「五爺!」女子驚呼。
在院子的門口,樓梯的拐角處,一個女子站在那裡,臉色蒼白得就像一張白紙,她的手中拿著一個瓷碗,許是拿捏得有些用力的緣故,指節都泛出森森白色。
「姑娘,看你一早又出去了,你這又是去…….」
身後人聲驟起,女子一怔,回頭,看到是掌柜的,遂連忙微微一笑:「昨夜不小心將你的碗打碎了,我早上去集市轉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跟你那一模一樣的,謝謝你!」
女子將手中的瓷碗,往他手中一塞,就轉身跑了出去。
「這……」男人張嘴,剛準備說沒有關係、一個碗而已,卻哪裡還有女子的身影。
搖了搖頭,他朝院子裡走去。
院中,商慕毅跟舒思洋面對而立,許是久未見面,又許是兩人各懷心事,兩人都有些尷尬。
片刻的靜謐。
最終還是商慕毅先打破沉默,「洋兒,昨夜我……」
舒思洋一怔,疑惑地看著他,他窘迫地垂下眉眼,囁嚅道:「昨夜我…..」
見男人吞吞吐吐,舒思洋更加奇怪了,「昨夜怎麼了?」
「對不起!」商慕毅抬起頭,凝著她,鄭重道:「真的對不起!」
「我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了,竟然發生這樣的事,我……當時好像,好像做夢,又好像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還有行動……」
商慕毅說得語無倫次,舒思洋越聽越懵。
「五爺,你沒事吧?」她微蹙了秀眉看著他。
印象中,這個男人一直是話很少的,可這難得見面,他卻一直在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我沒事,只是你……」商慕毅搖頭,擔憂地看著她。
「我怎麼了?」舒思洋一頭霧水。
末了,又想了想他說的話,大概理清了一個思路,「你昨夜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嗎?」
商慕毅一震,愕然睜大眸子,這時,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走了過來,「蝶舞,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修剪花枝這種事,交給下人去做就好了。」
蝶舞?!
商慕毅疑惑地看著舒思洋,趁男人還沒有近前,舒思洋快速湊到他的邊上,壓低了聲音,以極快的語速說道:「我離開了京師以後,就四處飄泊,然後來到了這裡,這家客棧的掌柜和他夫人膝下無子,便認了我做乾女兒,我想著重新生活,便將名字改成了蝶舞,我說我無父無母、家鄉發了洪水,你可不許給我露餡。」
一口氣說完,也不管商慕毅聽沒聽懂、反應沒反應過來,就直起腰身對著已然走近的男人微微一笑:「女兒閒著也是閒著,而且修剪花枝很有趣,女兒喜歡,爹就莫要管女兒了。」
男人慈祥地笑著,「你呀,」末了,又看向商慕毅,「你們認識?」
商慕毅還在舒思洋的那一堆話里回不過神,還是舒思洋反應快,笑著點頭,「是啊,是同鄉。」
「哦?他鄉遇故知,也是人生幸事啊!」男人笑著,而商慕毅根本沒有聽到他們在說什麼,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男人手中的瓷碗上。
昨夜,他記得昨夜,就是這個瓷碗,那上面的花紋很特別,所以他記得。
伸手指了指男人手中,他忽然開口:「你的碗……」
男人怔了怔,「哦,這是你夫人剛剛還給我的,她說昨夜的那個碗不小心打碎了,所以去集市上買了一個,其實就一個碗而已,不用還也沒有關係。」
商慕毅腦子裡嗡嗡作響,「我夫人?」
「是啊!」男人點頭,「就是帶你一起來投店的那個姑娘,昨夜她還借了我家廚房,說跟你煎藥,對了,你的身子好些了嗎?」
藥?投店的姑娘?
耳邊的嗡鳴聲如同海嘯,商慕毅幾乎聽不清男人接下來還在說什麼,只覺得呼吸驟沉,有什麼哽在喉嚨里出不來,他張了張嘴,嘴唇動了半天,才發出音來,「她人呢?」
男人伸手指了指院子門口:「我過來的時候,她還站在那裡,後來不知怎麼的,將碗還給我,就跑了。」
男人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只見眼前人影一晃,等反應過來,哪裡還有商慕毅的人影。
舒思洋更是莫名其妙地看著這一切,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中年男人收回視線,笑著看向舒思洋:「蝶舞,看剛才那位公子,錦衣華服、行尊帶貴、一表人才的,不是一般人吧?」
舒思洋眸光微閃,輕笑道:「是啊,聽說在京城裡當個什麼官,我還沒有來得及細問,也不知道他竟然已經成親了,這是跟他夫人發生了什麼不愉快嗎?」
男人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
舒思洋默然轉過身,微微低垂了眉眼,繼續修建那些參差不齊的花枝。
原來,這世上的男人都一樣。
雖然她姐姐是咎由自取,可是不是說情愛不由人嗎,不是曾經愛得如此刻骨銘心嗎?
她姐姐才死去多久,他照樣可以愛上別的女人。
時間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可以改變一切堅定,可以淡忘一切傷痛。
她想,她也會忘了心底的那個人。
會嗎?她問自己。
應該會吧。
果然是她,果然是阿蓮!
任何言語都無法形容商慕毅此刻的心情,那種又驚又痛、又自責內疚、又心疼害怕的心情。
她說了,她有心上人,她的心上人不是他,可是,他卻對她做了如此禽.獸之事,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有什麼比貞.操更重要的?
他竟然,竟然,竟然就這樣毀了她的貞.操,這讓她以後如何自處,如何在她的心上人面前自處?
而且,他還那樣粗.暴。
雖然記憶有些模糊,但是,他很清楚地記得自己的失控,如同瘋子一般的失控。
那是她的第一次啊,她有多痛?所以,她一直哭,一直說,一直求饒,是嗎?
可是那時他的眼中看不到她,他的耳里也聽不到她,他滿腦滿眼都是舒思倩,他滿腦滿眼都是仇恨,滿腦滿眼都是憤懣。
天啊,他都做了什麼?
不行,他要找她,他要找到她,他要跟她道歉,雖然,雖然,道歉遠遠彌補不了對她的傷害。
對,找她。
他先回了房,他的房裡沒有,她的房裡也沒有,其實,他也不知道哪間是她的房,他剛才忘了問那個掌柜的了,反正樓上的廂房就那幾間,他一間一間地敲門,一間一間的問,無人應的,他就直接破門而入。
沒有,都沒有!
他又下樓找,他還去了廚房,廚房裡的幾個廚子正忙得熱火朝天,見他問阿蓮,幾個廚子伸手指了指邊上的一個炭爐和一個藥壺,說昨夜你夫人用的,早上沒看到過人。
他提起藥壺,爐中的炭火早已經熄滅,但是,他似乎依稀能感覺到藥壺還殘留著一絲溫度,壺肚子裡的藥渣還在,他倒了一些出來,用錦帕包住,就出了廚房。
他找遍了所有客棧,都不見阿蓮的影子,馬兒還在馬廄里,她能去哪裡?她一個女孩子人生地不熟的能去哪裡?
他又上街上去找,小鎮不大,他就一條街一條街的找,路過幾家醫館,他拿了藥渣問大夫,幾家醫館的大夫都說著同樣的話。
「這是解幻香的解藥。」
「昨夜有個姑娘過來問過這種藥。」
「這藥一般藥店都不賣的,因為不像普通生病藥物,我們這種小鎮上能中幻香的人能有幾個,可能這輩子都碰不到一個,所以這種藥一般都不進,免得虧本。」
「我讓那位姑娘去附近的山上采,應該可以採到解藥。」
商慕毅不知道自己怎樣回的客棧,反正天黑了,小鎮找完了,也沒有看到阿蓮的人。
他就坐在客棧門口等,他想,指不定他們兩人走岔了,他等著她回來,他要坐在這裡等著她回來。
他知道,這一次他真的傷到了她,無論是他的用強、他的粗暴、還是他將她當成了另一人,他都傷了她,深深地傷了她。
她一個弱女子將中了幻香、不省人事的他從那麼遠帶到了客棧,她還抹黑上山去給他采解藥,跟人家借廚房給他熬藥,結果,結果從他這裡得到了什麼?
身心的摧.殘。
他一直坐在那裡,從擦黑坐到深夜,從深夜坐到黎明,從黎明坐到大亮,沒有,始終沒有等到她。
也就是到這時,他才不得不承認,她走了,一個人傷心地走了。
於是,他也不再停留,直接去馬廄牽了馬打馬回京。
他要去北辰山找她。
日夜兼程、不眠不休,回到王府已是四日之後。
聽管家說,袁詩音歸寧還沒有回來,他也懶得去管,連衣服都沒有換,也沒有去宮裡跟商慕炎稟報,就直接一人上了城郊的北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