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這種感覺,你懂嗎?(二)
2023-09-21 15:42:36 作者: 素子花殤
沒有,什麼都沒有。
男人沉靜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就似是早已意料之中一般,只緩緩收了目光,垂了長睫,淡聲道:「知道了。」
蘇月一覺睡到天擦黑。
晚膳是各個房分開用的,蕊娘單獨給蘇月煲了雞湯。
在谷里,各種蔬菜都有,唯獨葷菜很稀奇,除了魚,還是魚。
而這雞湯是蕊娘將一隻正在下蛋的雞給宰了,專門給蘇月補身子的,當然,蘇月並不知情。
用了晚膳,沐浴完,見時辰還早得很,蘇月便想著去看看商慕炎。
張安坐在廂房屋頂的琉璃瓦上,眯眸望著遠處的天闊雲微、煙冪層巒,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什麼。
裴亮飛身上來,落在他的邊上,「回房沒見到你,還以為你到哪裡去了呢,原來,你有這嗜好。」
裴亮一邊說,一邊挨著他的邊上坐了下來。
張安淡淡一笑,「嗯,從小養成的習慣,我很喜歡在夜裡,坐在屋頂上,看著萬家燈火。」
裴亮怔了怔,「為什麼?」
「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以為,那麼多燈火裡面,總有一盞是為我而留的。」
夜風中,張安的聲音有幾分恍惚,裴亮再次一怔,「你也是孤兒?」
「嗯」張安點頭,「是爺收留了我。」
裴亮彎唇苦澀一笑,「我也一樣。」
末了,又道:「其實,想想,我們是幸運的,雖然這輩子沒有見過父母,但總好過爺,被自己的親身父親追殺,還下令殺無赦,那才是讓人最最痛心的。」
張安微微一怔。
最最痛心的?!
眼前又晃過男人淡然的眉眼。
或許這些年,那個男人早已痛得麻木了吧,所以,現在,已經完全不在乎了。
「聽說,老皇帝當場就將賜給爺的玉砸成了兩瓣,下令封王府、捉拿爺!」
「嗯,看來這次那老不死的是鐵了心要置咱爺於死地!」
「哎…….」
兩人的下面,廂房的屋檐下,蘇月緩緩從柱子後面走出來。
難怪那個男人帶著她們來了這裡,原來,是被景帝追殺。
竟然還殺無赦!
蘇月心口微微一疼,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商慕炎推門進來的時候,白嫣以為自己看錯了,坐在那裡怔了好一會兒,才猛地站起身來行禮。
「爺。」
這個男人竟然來了她的房間。
垂眸頷首,看著男人錦袍的袍角和袍子底下,那一雙金絲銀線織就的雲靴,心跳踉蹌也不過如此。
男人伸出一隻手虛扶了她一下,那一刻,她又有片刻的眩暈。
還沒有待她站定,男人已徑直越過她的身邊,走到桌案邊,將手上的一個什麼東西放在上面。
她一怔,抬眸望了過去。
是一隻鴿子,一隻死鴿子。
她臉色一變,腳下差點沒有站穩。
「爺…….」
連聲音她都顫了。
「父親大人在上,孩兒跟八爺現居一安全隱蔽之隅,一切安好,請父親勿念。只是,此次八爺身陷囹圄,恐翻身不易,若能得父親相幫,必能事半功倍,到時,還望父親莫要相托,孩兒定感激不盡。嫣兒。」男人不徐不疾念完手中字條,一撩袍角,在桌案邊坐下,轉眸看著她,「你在傳遞消息出去?」
「我……」她絞著手中的絲絹,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睨著她的樣子,男人低低一笑,「本王又不是什麼食人的猛獸,為何你每次都怕成這個樣子?」
聽得男人忽的笑了,她又怔住,這…….是生氣,還是不氣?
其實,長這麼大,她也從未怕過誰,因生在鎮國府,又是唯一的掌上明珠,她的人生,就沒有「怕」這個字眼,可是,自從嫁給了這個男人,她真切地怕他。
她怕他嫌她、惱她、煩她、眼裡沒有她,她怕她做得不好、不被他喜歡、走不進他心裡。
越怕他越在意,越在意越怕他。
這本是個惡性循環,她也不想,可是,她無能無力。
今日這飛鴿傳書的確是她所為,她是今日在後院看到蕊娘養了好幾隻鴿子,才動了此念頭,可是,她並不是想背著這個男人傳遞消息出去,而是,她真的想幫助這個男人。
如此優秀的男人,怎麼可能一輩子都蟄伏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山谷里?
她要幫他走出去。
「你可知道,一旦讓外面的人發現了我們的行蹤,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男人再次開了口。
她心口一撞,大驚,剛想解釋一下,又聽得男人聲音響起,「不過,你還算聰明!」
她一怔,便又只攥緊了手中絲絹看著他。
「你並沒有透漏我們在哪裡不是嗎?」
一顆心大起大落,白嫣幾乎有些承受不住。
是,她沒有說他們在哪裡,這點分寸,她還是有的。
「好了,早點歇著吧!」商慕炎站起身,往外走,走了幾步又頓住,「再去後院取只鴿子,將信送出去吧!」
白嫣一震,愕然抬眸,反應了一會兒,心裡又狂喜。
見男人作勢就要外出,也不知自己哪裡來的勇氣,猛地上前兩步,從後面將他的腰身抱住。
這是,她第一次抱他。
心頭狂跳。
這幾日,她一直在想,這個男人對她還是有些特別的吧。
至少,他從不避諱在她面前的秘密;至少,那日,他從宮裡回來第一個也是去了她的房間,至少,他也將她帶了出來,更重要的,她還可以成為他堅實的後盾。
商慕炎垂眸看著腰間手臂,眉心微蹙。
誰也沒有注意到,門口悄然出現又黯然離去的身影。
抬手,將女子的手臂掰開,商慕炎淡聲道:「本王一直以為你是個聰明的女人。」
當面前體溫不再、屋裡空無一人,白嫣還在那一句話里久久回不過神。
當商慕炎踏進蘇月住的那個園子的時候,蘇月正躺在院中的一個凉榻上乘涼。
春紅柳綠立在邊上。
見商慕炎進來,兩人正要行禮,被商慕炎揮了揮手,兩人識趣地進了屋去。
月色皎皎、清輝綿長,再加上園中還有一盞風燈,似乎視線非常清明。
商慕炎站在原地,遠遠地看著那一襲白色寢衣、黑髮未束,慵懶地躺在涼榻上的女子好一會兒,才拾步走了過去。
待走近,他才發現,女子竟是醒著的,睜著大大的眼睛,仰望著頭頂的繁星,也不知在想什麼,連他近前,竟也未有發現。
「谷里夜涼,做什麼就這樣睡在外面?」他解了身上外袍蓋在她的身上,坐在她的旁邊。
蘇月這才轉眸,看了他一眼,伸手將蓋在身上的袍子扯了,丟給他,秀眉一蹙,「拿開點,這味道太嗆鼻,我有些受不了。」
味道?嗆鼻?
商慕炎怔了怔,拿起衣袍放在鼻下嗅了嗅,眉心微攏,「還好啊,沒什麼味道啊,我也是今夜剛換的新衣袍。」
蘇月冷瞟了他一眼,「或許是孕婦要敏感一些吧,你無視!」話落,遂翻了個身,側身而躺,留給他一個冰冷的背脊。
商慕炎懵了懵,只覺得她今夜有些反常,想了想,便脫了鞋子,挨著她的邊上躺了下去,胸口貼上她的背,將她抱在懷裡。
更深露重,她的身子泛著淡淡的涼,他收了收手臂,將她更緊的抱住。
蘇月不悅地用手肘推他,「你要睡,回房去睡,這涼榻那麼窄,怎容得下兩個人?」
商慕炎低低笑,貼著她的耳邊吹氣如蘭,「明明是三個人。」
蘇月愣了一下,才意識到他說腹中的孩子,遂又回了他一句,「所以,更容不下!」
男人繼續嬉皮笑臉,「所以,就要抱緊啊,這樣不占地方。」
蘇月心中氣苦,便也不再理他,亦不聲不響。
兩人都靜靜地躺著。
又是不知過了多久,蘇月實在憋不住了,開口道:「商慕炎,你說你,平日那麼聰明的一個人,既然是易容進宮,怎還會將玉佩帶在身上?」
商慕炎一怔,當即沉冷了聲音,「張安跟你說的?」
「不是!」
「那你如何知道的?」商慕炎皺眉。
蘇月彎了彎唇,「怎麼?難道你還想瞞我一輩子不成?」
商慕炎頓了頓,方才緩和了一點語氣,「我這還不是怕你擔心。」
蘇月冷哼,「那你就不怕白嫣擔心?」
夜裡,她想了想從八王爺離開的那一夜的情景,當時,他在白嫣的房裡,她滿腦子噩夢中的情景,似乎忽略了很多東西。
「白嫣跟你不一樣。」
不一樣?!
蘇月唇邊笑容忽的就擴大了,說到重點了是不是。
「什麼不一樣?就是一個有資格分享你的秘密,一個卻只配讓你瞞著一切的人,是嗎?」
「不,不是這樣,」商慕炎伸手將她的身子輕輕扳過來,面對著自己,黑眸映著星光,光亮燦燦,凝落在她的臉上,他抿了抿薄唇,緩聲道:「對白嫣,就好比對張安,我知道他也會擔心我,但我卻並不避諱跟他說實情,這種感覺,你懂嗎?」
對白嫣,就好比對張安?!
這比方……
好吧,她還真不懂!
「那你會讓張安抱著你不放?」
話就這樣說出口了,也就是到這時,蘇月才知道自己計較的是什麼。
商慕炎就又懵了。
讓張安抱著他不放?
反應了一會兒,他才猛地意識了過來,便禁不住低低笑了起來,「原來,你在吃味兒。」
今夜這個女人去了白嫣房外,他記得他進去後,未關門。
肯定是看到白嫣抱了他。
難怪方才說他的袍子做味道。
「誰吃味兒?」蘇月本就心中氣苦,如今見他還這樣一幅模樣,更是禁不住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