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就算毀天滅地，我也一定要找到她

    聽說，八王爺商慕炎宅心仁厚，有情有義，妻在人手中，還拼死相救；

    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是，故事的大概大家都明白。

    就是四王爺要自殺，八王爺去阻止，然後被三王爺誤傷，是麼。

    第一次，景帝親自來了八王府的帳中看這個平日幾乎從未用正眼瞧過的兒子；

    第一次，景帝對御醫說，用最好的藥，如果他的腿有事，整個太醫院都有事。

    那一刻，所有人都有一個認知，這個不受待見的兒子，怕是要鹹魚翻身了。

    除了景帝，帳內還站了很多人，都是各府王爺和各個公主。

    張安本是跟其他眾人一樣，站在帳外的。

    畢竟他的身份很尷尬，他是商慕寒的人。

    但是，他想告訴商慕毅，瀑布的下游沒有看到那個女人，他不該怎麼辦？再加上，心中又甚是掛念此刻躺在裡面的那個男人，所以，就想著反正人多，誰也不會在意，就硬著頭皮進去了。

    他進去的時候，男人正醒了，也不知是穴位自行沖開了，還是拔箭痛醒的，反正緩緩睜開了眼睛。

    「蘇月呢？」

    這是男人開口的第一句話，雖然聲音沙啞破碎得不行，但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真切了。

    他在問被商慕寒擄去的那個女人呢。

    沒有一個人回答，全場死寂，落針可聞。

    沒有人會告訴他禁衛至今還沒有找到商慕寒。

    而找不到商慕寒，又如何知道蘇月在哪裡？

    見眾人默然，商慕炎從床榻上起身，邊上的御醫大駭，「爺莫要亂動，爺腿上的傷……..」

    御醫的話還沒有說完，身子就被提了起來。

    對，是商慕炎抄著他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

    眾人大驚。

    男人低低的聲音問：「蘇月她人呢？」

    聲音雖低，卻透著無端的寒涼，再加上，那猩紅嗜血的眸子，那滿頭披散的發，讓在場的所有人想到了「瘋子」和「厲鬼」這樣的形容。

    被抓的那個御醫更是嚇得臉色煞白、肝膽俱顫，哆哆嗦嗦道：「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男人沒有接話，代替的是另一種聲音。

    御醫的身子被拋起，斜斜地飛出，撞在支撐營帳的鐵架上，重重跌落下來，御醫張嘴，噴了一口殷紅。

    眾人大駭。

    景帝更是變了臉色，「老八。」

    這剛給了他一點顏色，他就開起了染坊，有這樣在天子面前放肆的嗎？

    可男人就像沒聽到一般，再次起了身、下了床，跌跌撞撞往帳外的方向走。

    一人攔在了他的前面。

    「八弟。」

    是五王爺商慕毅，他直直站在了男人的前面。

    那一聲包含了太多東西的呼喚，他希望他懂。

    可是，沒有！

    男人怔怔抬眼，看定他，第三次問著同樣的問題，「她人呢？」

    商慕毅抿唇，緊緊抿唇，不響。

    可是，人群中的商慕晴卻是驀地哭出聲來。

    商慕炎身子重重一晃。

    他不是傻子，商慕晴的這一哭，意味著什麼，他比任何人都知道。

    或許是腳下的箭傷真的太重，又或許是心中的最後一絲希望徹底落空，有些東西終究無力承受，他腳下一軟，重重跌跪在地上。

    是，跌跪！

    微微低著頭，長睫輕垂，凌亂的長髮有一些傾散到臉上，遮住了他大半個臉，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那樣子，那姿勢…….

    在場的人皆是又驚又憾，景帝更是連忙吩咐邊上的人，「快，快去將八王爺扶起來！」

    幾人七手八腳地上前，卻是被男人冷冷地抬手揮開。

    緩緩的，他再次站了起來。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再次挺直了身子往外走。

    景帝皺眉，剛想說話，卻驀地見到一個人影直直衝了進來，對著商慕炎就是一拳砸過去。

    「砰」

    一聲悶哼，緊接著似是鼻骨破碎的聲音。

    驟不及防的男人踉蹌著倒退了好幾步才險險穩住自己的身子。

    眾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目瞪口呆。

    什麼情況？

    「商慕炎，你是個混蛋！」

    來人同樣鳳眸嗜血、面色冷寒，對著男人嘶吼出聲。

    眾人識得。

    是南軒太子冷煜。

    他…….

    哦，對了，有些人想起來了，蘇月是他的義妹呢，是南軒的明珠公主呢，他是在怪這個男人沒有保護好他的妹妹吧？

    殷紅的鮮血自商慕炎白璧的鼻孔內流出來，他抬手輕輕一抹，沒有理會冷煜，繼續又準備往外走。

    「商慕炎，我打死你這個混蛋！」

    冷煜再次上前，又勾起一拳不偏不斜地朝男人的臉上揍過來。

    男人也不避不躲，結結實實地承受了那一下重創。

    顯然，冷煜用了蠻力。

    男人的身子被擊得急速後退了很遠，終究沒有穩住，重重跌倒在地上，唇角一泓朱紅妖妍，他再次從地上緩緩站起。

    歪頭「啐」了一口嘴裡的血沫，他一言不發繼續往前走。

    「別以為你不還手，我就會放過你這個混蛋！」

    冷煜胸口急速起伏著，顯然此時正怒火中燒，他再次衝上前來，將商慕炎揍翻在地，拳腳就這樣毫不留情地落了上去。

    地上的男人不避，不躲，不反抗，甚至哼都沒有哼一聲。

    「住手！」

    景帝皺眉，終於忍不住出了聲，這在他北涼的地盤，還當真目中無人了不成？

    他一個狠厲的眼神給邊上的帶刀侍衛，幾個侍衛上前，才強行將已然失控的冷煜拉開。

    翌日，天氣不好，陰沉沉的，仿佛即將要下大雨一般，山上人跡不見，禁衛們經過一夜的搜救，未果，早已返回營地。

    冷煜第二次來到瀑布下面時，便看到了那孑然而立的身影。

    是商慕炎。

    他正負手立在瀑布的下面，微微仰著臉，凝著那飛流直下的水簾，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什麼麼，面色清冷沉靜。

    默了片刻，冷煜走了過去。

    聽到動靜的男人緩緩回過頭，睇了他一眼，眸光清冷寡淡沒有一絲波瀾，只一眼，又將目光收回，揚落在瀑布的水簾之上。

    相對於昨日的狼狽，今日的他除了腿上依舊打著繃帶，鼻子、下顎還帶著微微紅腫的淤青外，倒也看不出其他異樣。

    男人唇角輕輕彎了彎，「還想打架嗎？」

    冷煜在他的身後站定。

    「如果揍你，她能回來，我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

    男人身子微微一震，轉眸看向他，凝了片刻，又輕輕垂下眉眼。

    許久，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瀑布的聲音很大，讓靜默的兩個人也不至於覺得尷尬。

    最後，冷煜突然開了口。

    「商慕炎，最後一次，這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你傷她！你就看著吧，就算毀天滅地，我也一定要找到她，到時候，我絕對不會再放手！」

    冷煜的聲音低沉篤定，話音落下，他轉身，朝相反的方向離開。

    休想！

    商慕炎身子一晃，頓時只覺得腳下的傷口如同火燎一般疼痛起來，幾乎讓他有些站立不穩，他咬牙低笑，森冷地低笑。

    「你休想！」

    誰都休想！

    瀑布水聲震天，白霧繚繞，傾瀉而下的水流撞起水花亂濺，濕了人的衣衫，濕了人的髮絲，也濕了人的眼睫……

    他忽然低低笑出了聲。

    眼前又晃過女人灰敗的眼眸、蒼白的容顏，以及唇邊落寞蒼涼的笑容…….

    記憶中的她從來都是堅強的模樣，即便身心受傷，也從沒有去怨恨過誰，也從沒有因為這些去否認其他的人和事。

    倒是他…….

    冷煜說得對，是他，是他一直在傷她。

    就連這一次，也都是他將她和她腹中的孩子，生生逼死。

    其實，他渡眼色給張安；

    他跟商慕毅說，他就是想要心慈手軟；

    他跟她說別胡鬧；

    說到底，他就沒有想過要殺她，從來沒有。

    她怎麼可能傷害洋兒？

    她不會傷害任何人，他知道，其實他一直都知道啊！

    所以，甚至，當她將洋兒挾制住作為人質的時候，他竟然有些隱隱的激動。

    他想，她可以離開了。

    洋兒在她手中，商慕毅定然不會輕舉妄動，而他也可以名正言順地受威脅放她離開。

    他不怕誰，也無需看誰的臉色，也不受誰的鉗制，但是，他有他的擔子，他有他的責任，他是領頭者，商慕毅說得沒錯，他也有他的考量和顧及，有他的不得已和無奈。

    所以，挾持洋兒離開，是最好的途徑，只要過了今夜，後面的事，他就一定有辦法擺平。

    可是這個女人，哪裡有離開的意思？

    她一點一滴地細數自己曾經受過的傷害，作為商慕寒的他帶給她的，作為商慕炎的他帶給她的。

    仿佛有人拿著利刃在他的心頭深攪，一下一下，他也終於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的心，痛得有濃烈，她當時的心，就痛得有多絕望。

    他痛、他惱、他怒她怎麼還不走？

    他開始拿重話傷她。

    他說，蘇月，算是我高看了你；他說，不可理喻的女人，住手！

    終於，他看到了她眼中的灰敗，終於，他聽到她說，不想多說了，沒意思，她只想活著，只想離開。

    終於，她是要走了。

    沒有一個人去阻攔。

    可是，後來，她又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