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回頭啊,商慕炎
2023-09-21 15:42:36 作者: 素子花殤
方雲怔怔地站在原地。
兩人的身影已經不見,只有男人低醇的嗓音還飄蕩在空氣里。
「雲兒如此好心,那就好人做到底,勞煩幫忙送到本王屋裡去!」
商慕炎帶著蘇月穿過了好幾條巷子,又拐了兩個小山坡,接著又沿著彎彎曲曲的田間小路走了很久,終於在一個地方停住腳步。
那是一方湖。
應該是叫湖吧?蘇月也不知道該叫什麼,說河,比河要大很多,說海吧,又比海小。
只是……這是哪裡?商慕炎帶她來這裡做什麼?
蘇月微微蹙眉,剛準備開口問他,卻見他將食指豎在唇邊朝她做了一個「噓」的姿勢,然後,又指了指旁邊的不遠處。
蘇月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就看到了一間小茅屋,屋裡有一抹燭火如豆。
這個男人是要提醒她不要驚動了那屋裡的人,是嗎?
於是,蘇月就更加迷惑了。
這到底是要哪般啊?
她睜著大大的眸子不解地看著他,他微微一笑,低頭,湊到她的耳邊,輕咬著她的耳珠,「你等著,有驚喜給你!」
灼燙的氣息噴薄在耳畔,蘇月只覺得如同瞬間被一股電流擊過,她微微一顫,愕然抬眸,他卻已經直起身子,轉身往湖邊走,走了兩步又頓住,返身折了回來,再次傾身湊到她的耳邊,輕聲道:「你就站在這裡,湖邊很滑,別過去!」
末了,又是不等蘇月做出反應,已是轉身離開。
蘇月看到他走到湖邊,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倒了些東西在手心,然後又蹲下身子,將手心裡的東西灑在自己腳邊的湖水裡,然後,就蹲在那裡一動不動地望著。
似乎在等什麼。
蘇月的第一認知是,他在餵魚。
可是,這樣也太無聊了吧?
深更半夜帶著她來這裡餵魚,還生怕被養魚的主人發現?
可是,不是餵魚,又是在做什麼呢?
蘇月心中越發疑惑,見半天也沒有動靜,便小心翼翼地沿著方才男人走過的路一步一步靠近過去。
或許是聽到了身後的動靜,商慕炎驀地回過頭,見她也往湖邊走,頓時變了臉色,朝她擺手,又指了指她的腳下,意思是路面濕滑,示意她停住。
見男人有些慍怒的樣子,蘇月只得頓在那裡。
又不能說話,所以,兩個人就一個蹲著,一個人站著。
又是過了很久,她驀地看到他驚喜地回頭,一雙眸子流光熠熠,晶亮得如同此刻頭頂的星子。
她一怔,還沒有反應過來那是什麼意思,他已回過頭,挽起袍袖,將手伸到湖水裡,撈了又撈。
隨著「嘩啦」一聲水聲,一枚什麼東西被他從湖水裡面撈起。
蘇月一震,定睛一看。
雖然隔得有些距離,可月輝綿長、星斗滿天,視線清晰得足以識物。
赫然是一枚巨形河蚌。
河蚌?!
腦中有什麼東西划過,她似乎已經猜到了男人的用意。
果然,緊接著就看到男人自袖中取出一把匕首,輕輕撬開河蚌的蚌殼。
頓時,一抹炫目華彩自蚌殼內綻放出來,璀璨閃耀,如同價值不菲的夜明珠,瞬間點亮了商慕炎身邊周遭的夜色。
是珍珠!
好大一顆珍珠!
蘇月伸手掩住自己因震驚而微微張大的嘴。
她真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大的珍珠,更是第一次看到珍珠能發出這樣奪目的光芒。
借著珍珠噴薄出來的光亮,她也清晰地看到男人輕輕揚起的唇角。
男人將珍珠取在手裡,放到湖水裡面洗了洗,再用錦帕擦拭乾淨,於是,那光芒更加的絢爛耀目。
蘇月看到男人直起腰身,手執著珍珠緩緩朝她走過來,一張俊臉被珍珠的光輝籠住,眉目如畫。
一直走到她的面前站定,男人將珍珠遞給她,一雙黑如濯石的眸子晶亮得滴得出水來,「送給你!希望你能枕著它入眠!」
送給她?
難怪方才說給她驚喜。
蘇月怔怔看著男人,又怔怔看著面前碩大的珍珠,沒有接。
男人便握了她的手,直接將珍珠塞到了她的手心。
「拿好,這可不是普通的珍珠,這個湖裡只有這一顆。
蘇月剛準備說話,驀地腰身一熱,隨著男人一聲「糟了,被發現了」,她的身子已經被人裹住,騰空而起。
緊接著,就聽到男人女人的聲音、狗吠的聲音。
一片嘈雜。
「站住!別跑!」
「是不是偷珍珠的?
「……」
腳步聲紛沓。
人影綽綽。
蘇月被商慕炎抱著疾跑,耳邊風聲大作,又慌又亂中,她驀地意識到什麼,連忙將手中的珠子攏到袖子裡,這樣也能掩去一部分炫目的光芒。
再抬眸的瞬間,她似乎看到男人唇角愉悅的一勾。
這個時候,還有這心情?
蘇月蹙了蹙眉,「商慕炎,我們這是在偷!」
「錯!我只是憑著本事在取!」男人健步如飛、卻不見一絲氣喘。
「可明明是人家的東西。」
「但人家不知道怎麼取?」
「什麼意思?」
「一般養殖珍珠的河蚌只需兩三年,可這隻河蚌少說也有十年的光景,卻是一直沒有被主人家撈到,你說,我若不去取,不是放在那裡浪費嗎?」
蘇月怔了怔,「那你是如何做到的?」
男人學著她今日的樣子,眉眼一彎,「不告訴你!」
蘇月徹底無語。
蘇月再次想起這件事情,已是翌日的清晨,她正屈膝跪在一個蒲團上面,殿中烏泱烏泱跪了一片都是人。
按照祖制,三月三的翌日便是跟龍王祈福的日子,以求一年五穀豐登。
她們此刻所處的位子便是柳溪鎮的龍王廟。
因為事先有接到旨意,三月初三皇室天家親要臨柳溪鎮,所以這座龍王廟是柳溪鎮村民緊急擴建翻新的。
很大。
廟堂內燈燭輝煌,薰香裊繞、聲聲鍾馨入耳,一片伽藍之氣。
景帝和皇后一襲明黃龍鳳華袍,跪在大堂的最前面。
原本祈福,帝王是不需要跪的,只需要舉香鞠拜即可,可此次景帝說,與民與民,就是民何為,帝便何為,所以,就帶頭跪在了最前面。
在他和皇后的後面依次是各宮妃嬪,再後面就是各府王爺,都是按照輩分分位而排。
王爺的後面是公主,公主的身後才是各王府的女眷,最後面是柳溪鎮村民。
蘇月跪在一堆女眷中間,輕輕抬起眉眼,從她的那個位子,正好可以看到商慕炎的背和後腦勺,他跪在跟她相隔三排的斜前方,一襲月白色錦袍,頭頂冠玉束髮,腦後墨發輕垂,背脊挺得筆直,一動不動。
蘇月輕輕拉回目光,垂下眉眼。
昨夜的情景又湧上心頭。
他輕功極好,雖然抱著她,還是很輕鬆地將追趕的那些人甩掉了。
回來後,也沒有過多糾纏,只是將她送回屋裡,抬手輕撫了一下她的髮絲,跟她道了聲好好休息,就轉身離開回了自己的小屋。
她發現,人,有時真是很奇怪、很矛盾的動物。
明明心裡恨極了他,卻又無法抗拒他的溫柔。
他說,「送給你!希望你能枕著它入眠!」
他說,「拿好,這可不是普通的珍珠,這個湖裡只有這一顆。」
窩在他的懷裡,鼻尖縈繞著他的氣息,耳邊風聲呼呼,身後追趕聲不斷,那一刻,她竟然生出幾分情人之間浪漫的歡愉來。
她原本還一路想著,如果回來後,他又霸道地賴在她的屋裡不走怎麼辦?
生氣?發火?趕他離開?
她一一想了一個遍。
結果,最後,她所有的擔心都是多餘,男人根本沒有留下的意思,她終於大鬆了一口氣,可是,在房門被他從外面關上、屋裡一靜一空的那一瞬,她卻又似乎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一空。
她討厭這樣的自己,卻又拿這樣的自己毫無辦法。
甩了甩腦袋,她不想再去想這些惱人的事情。
輕抬眼梢睨了睨全場,發現一個一個都低垂著頭,一幅虔誠的模樣。
她看到了三王爺商慕展,在他的邊上跪著的是四王爺商慕寒,蘇月心裡又不禁感嘆起景帝的偏心來。
商慕展私自控制鹽道,商慕寒用張安李代桃僵,都是一等一的死罪,換做尋常人,或者說,換做是商慕炎,怕是早吃不完兜著走,哪還能如此安然無恙地跪在這裡祈福?
這就是皇朝至上的年代。
沒有公理,沒有公平,只有天子願不願。
早上的時候,她聽二妮說,昨日景帝賜珠,原本王爺和村民都是不一樣的,但是,據說是臨時發現王爺的珠子不夠,少了一枚,所以,八王爺商慕炎就賜了一顆跟她們這些女眷和村民一樣的珠子。
昨夜,她並沒有從那個男人的臉上看出不快,或許這些年,這樣的事情很多,所以他早已習以為常。
不自覺地又抬起眼,目光朝前微微一探,朝那個男人看過去,卻不想他也正好側首朝她的方向看過來,四目相撞,她心尖一抖,慌亂地垂下眉眼,再抬眸時,他已收起目光、將頭轉了回去。
蘇月微微失神。
祈福還在繼續。
聽說要跪祈三個時辰,不能說話,不能動,不能起身,不能離開。
不知是不是殿中的人太多的緣故,還是說今日的氣溫的確有些高,蘇月跪著跪著,就覺得有些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