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這次,是真的留不住了!
2023-09-21 15:42:36 作者: 素子花殤
商慕寒彎了彎唇,「沒事,本王昨夜已弄到了解藥。」
昨夜?
張安忽然明白了過來,難怪,難怪昨夜這個男人沒有去見那個人,而是讓他去的,讓他去告訴她,他有急事要辦脫不開身。
原來是去尋解藥去了。
算算時辰,他昨夜去提醒這個男人那人在等他的時候,似乎就是前夜他夜探朱雀宮受傷差不多的時辰,剛好一日,這個男人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自己中毒了吧?
不然,怎會決定得那般突然?
「那爺擦了解藥沒?」
問完,張安就覺得自己問了個很多餘的問題,如果沒有擦,他哪還能站在這裡,早被蝕骨了,可是如果擦了…….
男人淡淡睇了張安一眼,他知道張安在疑惑什麼。
擦了怎麼還會那般嚴重,連走路都困難,是嗎?
他當然不會告訴他,因為那解藥擦完半個時辰之內是不能走動的,而他動了。
因為有個人不能等。
菊殿,一豆燭火
雖然燃起了四個香爐,薰香裊繞,卻依舊難掩空氣中的那一抹淡淡的血腥。
屋裡已經都被收拾乾淨,連床榻上的被褥都已經換上了嶄新的。
女子靜靜地躺在床榻上,滿頭青絲鋪滿軟枕,雙目微闔,一動不動,長長的睫毛在眼窩處留下兩排淡淡的剪影。
臉是白的,唇是白的。
那樣蒼白,蒼白得就像是被大石碾過的紙娃娃,那樣安靜,安靜得幾乎沒有存在感。
商慕寒在門口頓住腳步,靜默了片刻,才微微瘸著腳走了進去,碧玉琳琅一見是他,作勢就要起身行禮,被男人抬手止了。
「側王妃醒了沒有?」他輕聲問。
碧玉琳琅一臉凝重地搖頭,「還沒有。」
「嗯!」男人又抬了抬手。
兩人會意,互相對視了一眼,朝男人略一躬身,便悄聲退了出去,並輕輕帶上房門。
商慕寒站在原地又靜默了一會兒,才拾步朝床榻邊走了過去,目光觸及到女人蒼白的臉色,蒼白的手臂、打著繃帶的胸口,眼波一動,黑瞳微微斂起。
挨著床榻邊坐下,他抬手輕輕拉起薄被往上掖了掖,繃帶下一塊冷硬碰到手背,他心口一抽,他知道那是什麼。
松木是麼,接骨用的松木,因為她斷了一根肋骨。
今日太醫取她胸腔內的淤血,用了整整四個時辰,取出的淤血有大半盅。
她昨夜剛剛失過血,怎還經得起這般折騰?
伸手探進被褥,將她的小手抓在手裡,入手一片冰冷,瘮人的冰冷,商慕寒只覺得神魂俱顫,五指驀地收攏,有些發狠。
眼前划過球場上,她傾身湊到他面前,巧笑嫣然的樣子,她說,「譬如,我知道,爺很想得到那顆靈珠,不知,這算不算爺的一個心愿?」
其實,那時,他就想到了,他就想到了這個女人一定會贏,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地去贏。
但是,當他看到她虛晃一桿,不顧一切地迎上商慕展重重落下的那一杖時,他還是震驚了。
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嗎?
不,不是!
置之死地是真的,而後能不能生,誰又知道呢?
她也不過是在賭!
拿自己的命在賭!
到底是怎樣的決心和堅持,讓一個人用自己的命去賭?
而賭的條件卻只是,給她解藥,放她離開。
也就是到那一刻,他才驚覺過來,他在場上故意讓腳受傷,故意求輸,除了如跟張安說的兩個原因,一,不確定景帝心意,不得不防,二,因為右腳不便,恐別人瞧出端倪,乾脆讓左腿也傷,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他怕,他怕他們贏。
如果贏了,如果贏了……
他竟然也會怕!
這個認知讓他自己也吃了一驚。
怎麼會?
他明明很清楚,他的心裡裝的是另一人,而她愛的,為之出生入死的也不是真正的他。
他又怎麼會?
可是,他真切地怕了。
當她在他的懷裡神志不清、卻還緊緊拽著他的衣衫,說,你要答應,你一定要答應的那一刻,他真的恐懼了,那種從未有過的慌亂恐懼。
他不知道那代表什麼。
他只知道,他不會放她走的,這也是當時他腦中唯一的念頭。
可是,現在,他有種感覺,一種很強烈的感覺,這次,是真的留不住了。
如果一個人連命都可以不要,那這世上,還有什麼可以威脅到她的東西?
抬手,輕輕撫摸上她的臉,那如同她的手一樣冰冷的小臉。
其實,他還是第一次如此仔細地看她。
原來,她竟那麼瘦,一張小臉,似乎只夠他的一個巴掌大。
手指一點一點地描繪過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毫無血色的唇此刻還破著皮,而且多處,微微有些腫,不難想像,她昨夜忍受過怎樣的痛苦?
心頭一顫,他低頭,輕輕吻上她的唇,舌尖輕觸上她那破皮的傷口,細細輾轉。
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他怔了怔,又低頭親吻了她一會兒,才緩緩將她放開,側首對著門口,沉聲道:「何事?」
「爺,皇上派人過來,讓各宮前去長樂宮,說是要給今日馬球賽的贏品靈珠賜給爺!」
各宮前去?
商慕寒眸光微微一凜,道:「知道了!」
將女子的手輕輕放到被子裡面,又細細將被子掖了掖,他才起身站起,往外走了兩步,卻是又頓住,迴轉過來,傾身輕輕親吻了一下她的發頂,「本王去去就回!」
他知道女人沒有醒,他知道女人沒有知覺,他也不知道為何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話落,他起身,疾步往外走。
蘇月緩緩睜開眼睛,就看到男人出門的身影,原本翩躚的腳步,因為腿傷,一瘸一瘸。
直到男人出去將房門帶上、屋裡只剩下她一人,她還恍恍惚惚沒有回過神。
是的,她早就醒了。
就在男人進來,問碧玉琳琅的那個時候,她醒了。
她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理,故意不睜開眼睛。
他將手伸進被褥,裹了她的手,那般用力地捏她,似乎在發著狠,也不顧她會不會痛,那股子狠勁讓她覺得,他是要將她的手骨捏碎。
就在她準備睜眼的時候,他卻又鬆了手中力道,忽然撫上她的臉,那般輕柔,一點一點地描繪,她甚至能夠感覺到他指尖的顫抖,那動作,就像是在撫摸自己最珍惜的寶貝,那一刻,她又懵了,而讓她更懵的是,他竟然還低頭將她吻住,輕輕地吻住,輾轉舔舐她嘴唇上的破口。
她又懵又顫。
他這是什麼意思?
是施捨,是同情、是愧疚,還是感激?
因為她用自己的命給他贏回了他想要的靈珠,是嗎?
他想要的是靈珠,可是,她想要的卻不是這樣的施捨、同情、愧疚和感激。
她要的是走!是拿了瞎婆婆的解藥,然後,走!
離開這個如同罌粟一般的男人!
方才他說,他去去就回。
去去就回?
她當時,真的想笑。
她清楚地記得,前天夜裡,他不是也這樣說的嗎?他說他有要事要處理,去去就回。
結果呢,結果她就在那等著他去去就回里,差點死掉。
門口驀地傳來動靜,蘇月一驚,以為某男去而復返,連忙閉起了眼睛。
門輕輕被推開的聲音,有細碎的腳步聲走了進來,漸行漸近,似乎來到了床邊。
她知道,不是商慕寒,因為商慕寒的腳微跛,腳步聲應該聽得出。
也不是碧玉琳琅,那兩個傢伙才沒這般斯文。
不是碧玉琳琅,又不是商慕寒,那是誰?還跑到她房裡來。
她一驚,陡然睜開眼睛,就看到一人站在床榻邊,風塵僕僕的樣子。
「婆婆——」
蘇月驚呼,恍惚間,只以為自己看錯了。
「你怎麼來了?」
瞎婆婆聽到她的聲音,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連忙摸索著朝她的方向顫抖地伸出手,蘇月微微一笑,將手遞過去,瞎婆婆一把抓在手裡,「我不放心你,所以昨日也動身來了殤州,你果然不讓我省心。方才在外面聽說了你今日的事,孩子,你怎麼那麼傻?怎麼那麼傻啊?那個男人不值得你這樣對他!你難道嫌傷得還不夠嗎?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讓我怎麼辦?」
看著她急切激動的樣子,蘇月鼻頭一酸,反手將她的手握住。
「婆婆,我就是為了我們,所以才這樣做,他答應我了,會給我們解藥,等他回來,我就跟他要,然後,我們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