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到底想哪般
2023-09-21 15:42:36 作者: 素子花殤
她還記得大婚那日,杜西施驟然出現,她身份不恥,他跟景帝說,這世上,一個人,什麼都可以選擇,唯一不能選擇的就是自己的出身,蘇月她並沒有什麼錯!他請景帝成全他們!
為何?
他為何要這樣對她?
如果說,是因為兩人曾經有過一段過去,可,他不是早已經將過去忘得一乾二淨不是嗎?
如果說,是因為政治原因或者是她有可利用之處,可,她僅僅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庶女不是嗎?
而且,他明明還有心中摯愛之人,不是嗎?
無關情愛,無關利用價值。
還有什麼理由,讓他不得不要娶她的?
而娶了她,卻又如此薄情相對的?
他跟她說自己忘了過去,他跟她說自己在大火中失去了男人的能力,他甚至連她送的一根髮帶都不想收,他抱著她纏綿,嘴裡卻喊著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這是怎樣的夫妻?
她蒼白著臉,凝著商慕寒,希望從他的眸子裡能看出一絲一毫的答案。
沒有!
那深邃幽深如潭水一般的黑瞳里,是她完全看不懂的情緒。
他抿著薄唇,只是看著她,似乎並沒有打算回答。
蘇月彎了彎唇角,其實,這是意料之中的。
她知道,他不會說。
好吧,既然自討沒趣,那便就這樣吧,再下去可真要妒婦了,微微抿了唇瓣,她準備轉身離開,至始至終未發一語的蘇陽卻是驟然出了聲。
「妹妹,今日是姐姐大喜的日子,姐姐懇請妹妹能高抬貴手……」
蘇陽的話沒有說完,就頓在那裡,聲音清潤如珠,如黃鶯出谷,裊裊尾音就像能打在人的心坎上一般,動聽。
眾人微微一怔。
蘇月的心坎卻被重重一擊,恍惚間,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高抬貴手?!
這個詞……
她抬眸望向商慕寒,商慕寒沉靜如昔,她又垂眸看向兩人交握的手。
若兩手握!
曾經他們也是這樣相握!
現在她的手是貴手,她的姐姐讓她高抬貴手,放過他們兩個!
她做了什麼嗎?
哦,她是做了什麼。
她穿著白色的中衣,未曾洗漱,就闖入了他們甜蜜的婚禮;
她當著眾人的面,沒有喊她姐姐,直呼她的名諱陽兒;
她占用著他們送入洞房的時間,拼命地在這裡問她的男人問題;
是她錯了,是她不對!
她的確該高抬貴手!
她搖頭輕輕笑,「對不起,妹妹莽撞無知,還請姐姐原諒!妹妹祝姐姐和四爺夫妻情深、白首不相離!」
對著紅衣似火的兩人,蘇月深深一鞠!
似乎用盡了全力。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住,全場鴉雀無聲。
忍著牽扯到傷口的巨痛,蘇月緩慢地直起身子,眉眼低垂,不再去看男人沉了又沉的眸色,轉身。
只覺得一顆心像是被千百隻手在蹂.躪、抓撓,那感覺痛得讓人幾乎不能呼吸。
腹中有腥甜不斷往上翻湧,直直往喉嚨里鑽,她緊緊咬牙強自忍住,心底一個聲音告訴自己,蘇月,堅持住,如果你還想有一點自尊的話,千萬別這個時候出狀況。
她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憐憫。
僅憑一口氣撐著,她想加快腳下的步子,卻不料,忍不住了口中的腥甜,卻沒能忍住步子的踉蹌,她腳下一軟,身子朝一邊倒去。
「妹妹,小心!」
耳邊傳來蘇陽焦急擔憂的聲音,她搖搖欲墜的身子也隨之被人扶住。
一抹大紅入眼,不是商慕寒,而是蘇陽!
蘇陽扶住了她,蘇陽隔著紅蓋,竟然也能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果然是大家閨秀,氣度就是不一樣。
她破壞了人家的婚禮,人家依舊不計前嫌地出手相扶。
看,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多謝姐姐!」蘇月揮開她的手臂,準備往前走。
可是上天就好像是專門跟她作對,她本沒有用多大的力,實際上,此時的她想大力也大力不起來,然而,就是那麼一個揮開蘇陽手臂的動作,竟然揮落了蘇陽頭頂的紅蓋。
而更悲催的是,紅蓋飄落在地上的瞬間,她抬起的腳,竟然好巧不巧地落在了它的上面。
眾人驚呼。
許多人變了臉,蘇陽更是花容失色。
蘇月一驚,想將腳避開,卻已然來不及。
這時,驀地一股勁風從身後襲來,直直卷了她的身子,換做尋常,她或許能躲開,但是,此時的她比一個常人都不如,她就這樣被勁風帶著踉蹌了好幾步,終是沒穩住,重重跌倒在地。
不過,紅蓋安然無恙,因為她的腳還沒有來得及落下去,已經就被勁風帶離。
堂下一陣唏噓。
車輪滾滾,男人收起掌風,推著輪椅緩緩而行。
一直行至蘇月的前面,男人才停住。
蘇月倒在地上,頭上的髮帶也被帶落,滿頭青絲逶迤了一地,男人看著她,眼梢輕掠,睨了一眼地上的藍色髮帶,眼波微動,很快,又將眸光掠開,再次凝向她。
她以為他會伸手拉她!
沒有!
他彎下身,不是拉她,而是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紅蓋,轉身遞給了身後的蘇陽。
蘇月瞳孔微斂。
這一幕何其熟悉。
曾經杜西施扯掉了她的紅蓋,他也是這樣撿起,然後給她,還跟她說,讓你受委屈了!
這才幾天。
原來物是人非,跟時間沒有一絲關係。
「你到底想哪般?」男人驀地回頭,冷睇向她,聲音從喉嚨深處出來。
那樣子,那樣子似乎她做了多麼人神共憤的事,他已隱忍到了極致。
她想哪般?
是不是他和其他人一樣,認為她故意揮落蘇陽的蓋頭,然後還故意踐踏上去?
她以為他是不同的,卻原來,與所有人無異。
他如此不了解她,就像她從未了解過他一樣。
蘇月沒有理他,伸手拾起髮帶,抓在手心,緩緩從地上爬起。
「月兒!」在她踉蹌起身的瞬間,有人扶住了她。
有力的臂膀,熟悉的溫暖!
是瞎婆婆!
她將她緊緊扶住!
那一刻,蘇月想哭!
得知自己中毒她沒有哭;得知商慕寒娶她的姐姐,她沒有哭;得知商慕寒和張安騙了她,她沒有哭;被眾人當做小丑、當做妒婦,她沒有哭;被商慕寒摜倒在地,她也沒有哭。
此時此刻,她卻想痛哭,不為別的,只為那一抹溫暖,那偌大的廳堂里,唯一的一抹溫暖。
「婆婆!」她嘶啞出聲。
強行忍住眼中的酸澀,她告訴自己不能,至少她現在不能哭。
「咱們回去!」瞎婆婆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將她整個人攬在懷裡,然後又對著景帝和商慕寒微微一鞠,「王妃她重傷又中毒,難免心中鬱結,冒犯皇上和四爺之處,還請皇上和四爺看在她是一個病者的份上,能夠原諒她!」
商慕寒眸光微閃,看向景帝。
景帝眉心微攏,低低嘆息一聲,抬手,「罷了,今日之事到此為止,將蘇月帶回去好生休養!朕已派人去找崖狐的膽,應該不日就會有消息!」
崖狐的膽!
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蘇月下意識地看向商慕寒,不想正好撞上他看過來的目光。
兩兩相對,片刻,又雙雙同時將目光掠開。
瞎婆婆再次對著景帝一躬,「多謝皇上!」
攬在蘇月腰間的手微微一掐,蘇月會意,亦是略福了身子,「謝父皇!」
「嗯!去吧!」
景帝再次揚了揚衣袖。
瞎婆婆連扶帶夾,攜著蘇月離開。
出門的時候,蘇月才略略掃了一眼堂下的賓客。
一屋子的人!
她甚至還看到了慕容侯。
果然是高朋滿座!
眾人皆目送著她離開,眸光複雜。
她想,原本她從未想過要怎樣,結果卻還是生出這麼多糾復,那些想看戲的人終於如願以償了吧?
一場鬧劇就這樣結束,婚禮繼續,喜宴照舊。
回到望月小築,瞎婆婆又吩咐碧玉和琳琅給蘇月身上的傷換了一次藥。
很多地方的傷口都裂開了,往外淌著血水,有的跟衣服粘在一起,分都分不開,只得用熱水輕敷,讓其溶開,再將衣服脫下。
碧玉和琳琅是第一次幫她換藥,那一個個猙獰的、皮肉外翻的傷口將她們嚇壞了,一個一個都忍不住咬著自己的手背哭了出來。
倒是當事人蘇月很平靜,似乎那傷不是在她身上一般,不知道疼。
她輕輕趴在床榻上,任由碧玉和琳琅在瞎婆婆的指導下,給她包紮,整個過程,她哼都沒有哼一聲,甚至連眼皮都沒有跳一下。
包紮完之後,她又睡了一覺。
她以為她會睡不著,沒想到躺下去不久,就睡了過去。
只是,睡得極不踏實,一直被夢魘所纏。
在夢裡,她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紀。
她見到了爸爸媽媽,見到了特警隊的上司,見到了很多熟悉的人。
她從未有過的開心。
可是,夢終究是夢,她還是得在夢中醒來。
醒來的時候,已是夜裡,屋裡一豆燭火,瞎婆婆和碧玉琳琅都不在,想來是已經睡了。
窗外月影婆娑,她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她只知道,今夜是有些人的洞房花燭。
賓客們應該散了吧?
有些人是不是就等著這一刻?
微微苦笑,她掀開被子下了床,撿了件中衣披在身上,來到窗邊,伸手,推開窗戶。
一股濕涼的夜風迎面吹來,透體而過,她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攏了攏身上的衣服,她環抱著自己的胳膊,輕輕靠在窗楣上。
冬日的夜很黑,望月小築里只有一盞風燈,光影綽綽,說不出的蒼涼蕭瑟,而從她的窗戶看過去,依稀可以看到前院的燈火通明,不時有歡聲笑語被夜風送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