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十二月

    莫問抱著安夏的聲聲懺悔，字字泣血，都是他數不盡的懊悔。

    安夏眼淚簌簌落個不停，心臟更是被揪緊，疼得無法呼吸。

    莫問說的每句話，她都感同身受。

    周圍人見到這一幕，無聲悲嘆之後，陸陸續續走了出去，沒一會兒靈堂就變得清冷很多。

    姜錦跟顧寒傾也到了門口，她能想像到莫問現在的心情，他肯定無法原諒自己。

    顧寒傾卻若有所思。

    他對成負說：「你再去問問情況。」

    成負二話沒說應了，走到旁邊後，接連打了幾個電話，之後走回來對顧寒傾說，他問過情況，那場車禍主要是因為貨車司機疲勞駕駛，莫問他們是正常行駛，要說責任還真的算不到莫問身上。

    「他只是後悔。」姜錦在旁邊低低說道，似乎想起了什麼，「他肯定在想，如果他能往旁邊多看一眼，就能及時剎車，或者打方向盤，避免這場悲劇。哪怕錯不在他，他也認為和他脫不了關係，這是解不開的結。」

    就像當初她媽媽姜媛跳樓的時候，她之後也無數次懊悔過，如此她再跑快一點，把媽媽拉住，是不是就能阻止這場悲劇？

    過不去的，是那道坎。

    顧寒傾也感受到了姜錦的心情，握住她的手，溫暖的掌心給予她堅定的力量，在她抬頭後又給她一個安撫的微笑。

    成負早已經麻木在三嫂面前各種大放光芒而不是冷氣的三哥，他只是擔心莫問，這樣繼續下去也不是辦法。

    「能有什麼辦法？只能靠他自己走出來。」

    「或許安夏能幫他。」

    這句話，讓姜錦不由得想——

    若是安夏要幫成負的話，豈不是代表她又要陷入這場感情的漩渦中？

    真不知是好是壞。

    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晚，姜錦和顧寒傾考慮到阿元還一個人在家裡，就算有饅頭陪著也不放心，兩人不得不開車回了家。

    回家途中說起莫問母親的事情，仍然唏噓不已，感嘆世事無常。

    姜錦還對顧寒傾說，以後每周都要回涵碧園多看看，就算二老身體康健，他們也不能忽略了兒女陪伴的作用才是。

    顧寒傾表示贊同，默默握著姜錦的手，一股默契溫馨在兩人之間流轉。

    第二天的時候，顧寒傾還有事在身，一大早就去軍部。姜錦送了阿元去上學後，徑直來了莫問母親的靈堂。

    今天得到莫問母親去世消息的人更多，趕來弔唁的人竟然比昨天還要多上許多。姜錦低調地從後門走了進去，走了偏僻小路，最後在花園一個角落找到了安夏。

    她一個人坐在花園長椅上，看著花草扶疏正在發呆。

    「夏夏。」姜錦走了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安夏身上還穿著昨天的衣服，臉色憔悴不止，眼睛更是因為黑眼圈而疲憊無神。

    姜錦一看便瞭然：「你昨晚一直守在這裡？」

    「莫問還需要我陪著。」安夏開口，嗓音乾涸沙啞。

    姜錦嘆道：「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安夏搖搖頭：「不知道，我看他頹廢的樣子，比他更心如刀絞。或許你之前說得對，我從來都沒有真正放下過他。」

    姜錦沉默一會兒：「既然如此，那就好好陪在他身邊吧？」

    「嗯？」

    「你總說，太喜歡一個人，會失去自我。但如果你喜歡的人，恰好也喜歡你呢？這是一場何等歡喜的事情？那美妙的滋味，會讓你煥發更燦爛的精彩。」

    姜錦想著，就像是她遇上顧寒傾一樣，在對他暗戀之時，心裡惴惴不安，不是想著他不喜歡自己怎麼辦，就是想著要怎麼才能得到回應，當真是險些丟了自我。

    可當她發現顧寒傾也喜歡她的時候，那種擁有全世界的快樂，是什麼都無法比擬的！

    而莫問，在姜錦看來，他對安夏的感情未必不如安夏對他的感情深。

    不然昨天這麼多人勸他，顧寒傾還是他一輩子的好兄弟，他都沒有反應。偏偏安夏來了，他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不肯說的話都說出來了。

    這一點，足夠證明安夏對他而言，連最好的兄弟都比不上，這不是情根深種是什麼？

    安夏聽了姜錦的這番話，也怔怔地出神。

    「再說了，不要擔心還沒發生的事情。」姜錦拍拍她的肩膀，笑容溫暖又明亮。

    安夏也被這份溫暖明亮所鼓舞，嗯了一聲，臉上的游移不定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驕傲自信！

    這才是安夏！獨一無二的安夏！

    ……

    逝去的人如花瓣落入流水，打了個旋兒就不見了，這固然掀起了一點漣漪，但最後還是要歸於平靜，世界冷靜如常地運轉。

    時值十二月，踏入隆冬臘月，京城的天氣越發見冷，《了不起的米琪》最後一場戲也總算是殺青了。

    劇組雖然殺青，但是電視劇還在京城電視台火熱播出，話題度居高不下，收視率始終占據全國收視率榜單的第一位不動搖，也多番搭配記錄，收視率最高達到了6，一般穩固在5左右。

    這簡直是一個奇蹟。

    因為《了不起的米琪》火起來的有一大批人，劇里的服裝跟歌曲被反覆扒了又扒，更是掀起一股復古潮流，連帶著仙人掌公司也賺的盆滿缽滿。

    作為這個熱門話題的真正焦點人物，這部電視劇的絕對女主角，姜錦也受到了多方讚譽，甚至有人說這部電視劇是因為姜錦才站穩腳跟，是她讓米琪這個人立體鮮活，從而化為女性的楷模，她的想法跟行為都值得現代女性借鑑學習。

    一個好的演員，可以讓一個經典的劇本變得圓滿。

    ——這句話，在姜錦身上實現了。

    為了這場勝利，殺青之後當然是慶功宴。

    對外的媒體記者開了一場慶功宴，比較拘謹正式，全程的氛圍都像是新聞發布會。但是到了對內的慶功宴，氣氛都要輕鬆隨意得多，三個月來的合作早已經讓劇組的人員熟稔親昵，就連姜錦這個光環加身的大明星，在他們面前也沒什麼隔閡，該敬酒的還是敬酒。

    可惜姜錦酒量不好，又有顧寒傾的千叮嚀萬囑咐，她只好喝了一點幾乎沒有度數的酒精飲料，沾沾這氣氛的喜氣。

    寬敞的派對別墅，到處都是其樂融融的，連後院泳池裡都泡滿了人，跟下餃子似的，一個個脫了外套就往裡跳，玩得不亦樂乎。

    秦黃這個導演沒什麼架子，固而對大家而言更加親切，幾個年輕小伙子把他抬起來，甩進游泳池裡喝了一大口水，大家哄然大笑，又開始把目標瞄準下一個。

    姜錦沒人敢碰，再加上她今天穿了身米白色的針織裙，有一種不可褻瀆的神聖感，到最後也沒人敢靠近她，樂得姜錦端著飲料在旁邊看熱鬧。

    坐在她旁邊的周易翻手看了看手錶。

    「你有什麼事嗎？我覺得今天你都看過好幾次手錶了！」姜錦抬起帶著笑意的眼瞥著周易。

    周易抱著手臂：「你該不會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吧？」

    姜錦漫不經心地說：「什麼日子，你的生日嗎？要不要我給你包個大紅包？」

    「大紅包可以有，但我生日不是今天。」周易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打算壓抑住激動沸騰的心情，「今天是米國金球獎提名公布的日子。」

    姜錦咦了一聲，她怎麼不知道！

    這也不怪姜錦太馬虎，而是這華國電影在金球獎一貫沒有出頭機會，每年名單都跟華國無關，從頭到尾關注的人當然不多，只有一些電影愛好者會在網上同步觀看，大部分人都是在獲獎名單出來後再關心一番。

    沒有氛圍，身邊沒有人提起，姜錦自然而然也就忽略了。

    姜錦恍然，原本懶散靠著沙發的她，迅速坐直了身子：「我想起來了，《禍國》也送去參選了對不對？」

    「不只是《禍國》，還有《迷失紐約》。」

    周易說完，姜錦都被震驚了。

    「《迷失紐約》上映了？我怎麼不知道？」

    「還沒，但是後期製作已經基本完成，定了上映時期，就在金球獎後不久，所以勉強搭上了金球獎評選的末班車，就是不知道能拿下幾個提名。」

    周易這話說得輕描淡寫，卻有夠石破天驚的。

    他仿佛已經確定了《迷失紐約》一定能拿到提名？

    姜錦有些頭暈目眩，她懷疑是不是酒精飲料的緣故，便按著太陽穴：「等等，為什麼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

    「你前段時間不是一直在拍戲？我跟你提過一次，你也是很冷淡地哦了一聲說知道了，之後我當然就沒再提了。」周易攤開手一臉無辜的樣子。

    姜錦努力回憶了一下，好像的確有一天在片場的時候，周易很隨意地跟她說了幾句什麼話，她當時在專心背劇本，含糊嗯了兩聲應付過去，實際上周易說什麼她根本就沒聽清！

    難道說周易說的就是《迷失紐約》要上映的事情？

    姜錦無奈極了，攤上這麼個不靠譜的經紀人，到底是她倒霉呢，還是倒霉呢？

    「唔，看時間差不多快開始了，哦對了，我讓小圓去找電腦了，連到客廳的大屏幕上看吧。」

    周易話剛說完，方圓就抱著電腦回來了，咋咋呼呼地找人幫忙把電腦的視頻連到電視上，很快電視牆上就出現了金球獎提名公布的前期短片。

    不少人紛紛圍了過來。

    「怎麼突然看起電視來了？」

    「聽說是要看金球獎的提名公布節目！」

    「對哦，《禍國》不是送選了金球獎嗎？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拿下提名？」

    「還用說嗎？當然是能啊！」

    姜錦聽到周遭吵鬧的聲音，腦子也有點混亂。

    她放下酒杯，目光不轉地看著屏幕。

    這時候，她的電話也接連響起——

    王則黎導演：「據說《禍國》入選最佳外語片的機率很大，我雖然一個勁兒地對自己說要平常心，但是也免不了緊張。」

    喬珩：「如果能拿到提名當然是最好的，就是看待會兒的結果。」

    宋暉：「也不知道那幾個人在擔心什麼勁，我們的《禍國》肯定能拿下提名！」

    還有——

    杜克導演：「嗯沒錯，今晚就是金球獎公布，你說不定能拿個最佳女主角的提名，記得看。」

    亞瑟：「天哪我好緊張，我還是我第一次作為男主角參選金球獎，雖然只是提名公布……就算最後得不到獎，給我一個提名也不錯啊！」

    姜錦陸陸續續接了幾個電話，說得口乾舌燥，腦子裡的那點煩惱思緒倒是不自覺放空了，身心都進入比較輕鬆的狀態，不再像是之前一樣緊張。

    金球獎提名就要公布之前，姜錦又接到了顧寒傾的電話。

    「我聽說，馬上就要公布金球獎了？」

    姜錦不由得失笑：「連你都打電話來了！」

    「還有很多人打電話？」

    「當然，有王導，杜克導演，喬哥，宋暉，亞瑟……」姜錦才把這些名字認認真真輸了一遍。

    就聽到顧寒傾嚴謹正色道：「看來奧斯卡提名公布之前，我應該提早一些，做一個給你打電話的人。」

    姜錦笑噴了：「那還不如你陪著我一起看提名公布？」

    「如此當然是最好的。」

    說完，顧寒傾自己也笑了。

    姜錦清脆地笑了好一會兒，心情也越發愉悅輕快：「不過你就這麼相信我能拿到奧斯卡的提名啊？」

    「當然，錦錦，我從來都是相信你的。」

    顧寒傾的話，就像是一針強心劑，她嗯了一聲，抬眼一看，就見到電視上的金球獎提名公布節目已經開始了，四周也跟著安靜下來，讓姜錦能清晰聽到電話之隔的顧寒傾呼吸聲。

    「別掛，我想你陪我一起。」姜錦低聲道。

    「放心，我不掛。」

    姜錦就在這麼握著手機，跟顧寒傾一起等待金球獎的提名公布。

    隨著這份名單的展開，姜錦的呼吸也一點點屏住，生怕有絲毫錯漏。

    提名也如頒獎一樣，重頭戲都在後面，從電視部門到電影部門，挨個挨個公布，著名的記者奧利弗握著話筒，逐步念出著今年最新金球獎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