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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5:25:07 作者: 典心
她吸了吸鼻子,克制著眼淚不要流出來,難得乖馴地枕在他胸膛上,傾聽著規律而有力的心跳。寧靜的氣氛瀰漫心頭,四周只有幽靜的蟲鳴,她的雙手來到他的腰部,回抱著他,在這一刻里不願去思考。
那些篡位的陰謀、爾虞我詐的計策,她都不想去理會。她只是奢侈而單純地想拋下其餘的身份,只要做一個女人,一個被心儀男子擁抱在懷中的女人……
只是,老天不肯成全她。
「聽那聲音,像是個孩子。」皇甫覺皺起眉頭說道。
「孩子?會不會是有孩子失足掉落到懸崖,正在呼救?」她心中十分不安。沈寬在這座山嶽里養育著眾多孤兒,會有孩子失足跌落懸崖,也是不足為奇的事情。
皇甫覺低頭看著她,察覺她焦急的神色。他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施展輕功帶著她飛快奔行。「我們去看看。」只要能讓她高興,他願意做任何事情。
在他察覺之前,他就已經太過在乎這個美麗卻又矛盾的小女人了。
她毫不費力,只需跟著踏步。心中有堅硬的東西破碎、融解了,之後化為暖流瀰漫在心間,她望著他緊握著她的寬厚手掌,思緒千纏百結,難以弄個清楚。
只是在不自覺間,她也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兩人交纏的手,一如前些夜裡,他以兩人的發所結的同心結。
第八章
山嶽的東南角落,是一片陡峭的絕壁,下頭是萬丈深淵,就算是武林高手,掉下去也只有喪命一途。在深夜裡,深淵下漆黑一片,看來十分可怕,猶如地獄的入口。
懸崖的周圍有幾棵參天古木,為夜色添了幾分陰森感。
皇甫覺帶著紅綃,來到懸崖附近,足尖一踏,扶著她纖細的腰,在一棵巨木上穩穩站住。居高臨下地望去可以瞧見懸崖的邊緣有著幾個黑色的人影,行蹤看來十分詭異。
即使在黑暗之中,紅綃也隱約認得出,為首的那個男人是楊姜。想到前一次與楊姜之間的會面,她的身軀有些僵硬。
「他們在做什麼?」皇甫覺靠在她身邊問道,眯起眼看著。瞧見那些男人的手上抱著一個黑色布袋,小孩悽厲的尖叫聲就是由那裡傳出來的。
紅綃搖了搖頭,她居住在這裡時,懸崖是被勒令不得靠近的禁地,她從不曉得這裡有著什麼,更不曉得那些人會在這裡進行什麼。
一陣寒意,伴隨著幼童的悽厲尖叫,點點滴滴滲透進她的心,讓她感到極度不安。
沈寬那猙獰的表情還深深印在腦海中,她所知道的一切,原來都是虛假的。聚賢莊其實也只是一個罪惡的淵藪,那些人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夜半行事,大概做的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善行。」清脆的聲音從一旁傳來,皇甫寶兒靠在兩人身邊,也往下頭看去,仿佛她的突然出現,是最自然不過的事情。
「你在這裡做什麼?」皇甫覺瞪著她。
寶兒很無辜地一笑,扯著紅綃的衣袖,很是依戀的模樣。「你們夜裡都出來晃了,我覺得無聊,也跟著出來嘛!」她的笑容轉為狡詐,有些取笑地繼續說。「不過,皇兄,您心裡是惦念著什麼呢?怎麼沒察覺我一路跟蹤你?」
「選別棵樹去站,省得礙眼。」他簡潔地說,語氣中有深深的不悅。這個小丫頭,老是愛來湊熱鬧。
寶兒眨眨眼睛,哀求地看著紅綃。「我不要嘛,這裡好暗,紅綃姊姊,我站在你身旁,好不好?「她瞄向兄長,眼中有惡作劇的光芒。
皇甫覺看了親妹子一眼,揚起濃眉。「那好,回去後我就擬招書,把你……」
「嗚嗚,你每次都拿這個威脅我。」寶兒馬上跳離紅綃身邊,縮在另一棵樹上,眼中含淚,委屈極了。
她知道兄長說到做到,如今有了美人就不顧親人,她要是真妨礙到他跟紅綃的溫存,說不定等會兒一回宮就被踹上馬車,連夜送往哪個蠻荒國王的寢宮,成為和親的王妃,為良好邦誼貢獻青春去了。
懸崖之旁,楊姜似乎吩咐了幾句,然後轉身離開,身法絕快,轉眼就失去了蹤影。其餘五個黑衣人把布袋拉開,露出一個年約八歲的小男孩。
在看見那孩子的瞬間,紅綃倒抽了一口涼氣。即使隔著老遠,還是能夠看見,那孩子身上遍體鱗傷,不少傷口還冒著鮮血,十分怵目驚心。
「不要打我了,求求你們,我一定會乖乖練功,一定會乖乖聽話。」小男孩哀嚎著,瑟縮著身子不斷發抖,以驚恐的眼神看著眼前幾個黑衣大漢。
一個黑衣人冷笑著,不留情地踹了小男孩一腳。「乖乖練功?省了吧,花了三個月的時間,連劍法都練不好,資質實在太駑鈍了。」
小男孩哭泣著,滿臉是淚水與傷痕,看來已經被毒打過一頓。「嗚,我好努力了,但是……」
紅綃繃緊了身子,無法轉開視線。那些黑衣人所穿的衣衫,是她十分眼熟的;穿著這種衣衫的人,負責教授聚賢莊所收養的孤兒們武功。這些人該是幼童的師長,為什麼神態會如此猙獰?
那些孤兒被從各地送來,聚集在一處,其中一部分的人成為沈寬忠誠的殺手。紅綃從來沒有懷疑過,剩下的那些被武師們淘汰後的孤兒,是消失到哪裡去了。
以她以往對沈寬的崇拜,她愚蠢地以為,那些孩子們都被送到山下,找了好人家安養,但是如今……
答案擺在眼前,只是事實太過殘酷,她無法接受,更不敢相信,那些人會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忍心對幼童下毒手。她的身軀顫抖,要不是身後有皇甫覺抱著,肯定已經跌下樹去。
黑衣人又逼近幾步,以體型無言地恐嚇著小男孩。「主人可沒辦法養無用的廢物,不如你就下山去吧,別再留下了。」
「好的,我下山。」小男孩點頭如搗蒜。雖然下山之後無依無靠,也總比留在這裡來得安全。他本能地知道,這些人十分危險。他困難地站起身來,拖著腳步要往下山的路徑走去。
「你要去哪裡?」黑衣人問,口吻里有著殘酷的笑意。
「下……下山……」小男孩勉強回答,雙腿不停地發抖。
「方向錯了,」黑衣人拎起小男孩的衣領,扯到了懸崖旁邊。「從這裡下去。」
「這裡?但這裡是懸崖,沒有路啊!」小男孩抖得更厲害,臉色變得更加蒼白,跟鮮紅的血跡形成強烈的對比。
幾個黑衣人放聲大笑。「笨孩子,你以為聚賢莊不要的廢物,能夠活著下山嗎?那些被淘汰的傢伙,都是從這裡被扔下去的。如今,你也下去跟他們作伴吧!」
紅綃全身顫抖,握緊了皇甫覺的手,指尖都陷入了他黝黑的肌膚中。她緊閉上雙眼,難受得幾乎要昏厥。那些人的話,證實了她心中最可怕的猜測。沈寬所建立的,不是收養孤兒的樂園,而是一座私密的屠場,任何承受不了訓練的孩子,全被處以私刑處決。
「先救孩子。」皇甫覺給了她一個匆促卻溫暖的擁抱,那雙黑眸在看向懸崖上的眾人時,迸出可怕的殺意,讓人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