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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5:25:07 作者: 典心
    實際的內情,到現在還不能讓這些忠臣們知道,就連輔佐他數年的岳昉,到如今都還不知他的真面目,以為他只是個到處惹是生非的登徒子。

    岳昉劇烈地抖了抖,心中淌著血。堂堂一個日帝,到妓院裡流連忘返,還丟臉地付不出銀兩,落得打雜送菜的下場----這要是傳出去,京城裡名門大族會怎麼看待王家?

    想著想著,岳昉老淚縱橫,抱著大內護衛開始嚎啕大哭。他費盡心血教養出來的,非但不是個明君,還是個絕頂昏庸愚昧的傢伙,這讓他怎麼有臉去見宗廟裡的祖宗們?

    「先皇先後……老臣對不起你們啊……老臣愧對皇甫家的先祖們……」他委屈哽咽地嚎哭,眼淚鼻涕全沾在那護衛的衣襟上,哭得傷心至極。

    「噯,你別見著我就哭啊,等會兒讓掌柜的瞧見,說不定以為我怠慢了你們。喂,給個面子,別哭啊!給些笑聲,證明我沒有招待不周,免得讓我待不下去。」皇甫覺看著哭得格外傷心的岳昉,莫可奈何地聳了聳肩。

    就是因為這原因,皇甫覺才老是想躲著岳昉,不讓這岳昉跟著。老人家的思想古板得很,一路上死纏活跟的,不知會少掉多少樂趣,皇甫覺要明查暗訪一些事情時,也會有些阻力。

    日帝再度下令,大內護衛們交換一個哀傷的眼神,心中大嘆無奈,眼中含著眼淚,不約而同地張開嘴發出乾笑。那無奈的笑聲跟岳昉的哭聲交雜在一起,難聽得讓人印象深刻,傳到樓下去,讓所有的客人都停下動作伸長脖子,瞪大眼睛看著雅座內荒謬的一幕。

    皇甫覺從頸後拿出桐骨扇,很是無奈地搔了搔頭,雖是僕役打扮,也難掩與生俱來的貴氣。他知道若是引來注意,到時候要解釋,只怕又要費上一番工夫。再說,瞧老人家哭嚎自責著,他心裡多少也有些罪惡感。

    「別淨是哭啊!這麼吧,岳先生,您先前不是老擔心我尋不見姑娘家,憂慮著月後之位長年虛著嗎?我要是說已經瞧見中意的姑娘家,你心裡會不會好過些?」皇甫覺問道。

    這些話宛如魔術般,果真止住了岳昉的嚎哭。他抹了抹眼淚,滿是皺紋的臉上重新燃起了希望。

    「不知覺爺看上的,是哪家的姑娘呢?」還有希望,要是挑中一個賢淑而知書達禮的姑娘家,這個昏君也能多少變得聰明些吧?

    最最起碼,岳昉還可以指望下任的日帝可以正常一些。

    「春水樓的穆紅綃倒是滿入我的眼。」皇甫覺摸著下巴說道,回想起那張絕美的容貌。

    他對女人的胃口一向挑剔得很,若真要挑選月後,當然也要選最美的女子,而今生,倒是不曾見過比穆紅綃更美的女人。原本只是想隨便胡編個名字給岳昉,好讓老人暫時安靜下來,霎時,那絕美的容貌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他竟想不出其他女人的姓名。

    那雙帶著火焰的瞳眸,給了他難以抹滅的深刻印象。

    此言一出,眾人全都倒抽一口涼氣,岳昉則是悶哼了一聲,像是被悶棍敲中,全身癱軟下去。穆紅綃?那個名妓!當今日帝竟想挑選一個名妓作為月後?!

    「覺爺。」許久之後,一個大內護衛出聲喚道,聲音中充滿哀戚。

    「嗯?」皇甫覺挑起眉頭,詢問地看著一群臉色鐵青的男人。

    「請準備地方讓岳老躺著,他已經口吐白沫昏厥過去了。」大內護衛嘆氣說道,然後往旁邊一站,讓一直躲在後頭悶著偷笑的小個子現身。「另外,這次前來找您的,不只我們,寶兒姑娘也來了。」

    皇甫覺神色一凜,謔笑的模樣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頗為頭疼的神情。他擰皺眉頭,瞪著眼前瘦小的傢伙。

    「你不留在中嶽太學讀書,來這裡做什麼?又把太傅整得含淚還鄉了嗎?」在認出對方身份的一瞬間,他就有預感,大大小小的麻煩又將逼近。從小到大都是如此,有這傢伙在的地方,就肯定麻煩不斷。

    皇甫寶兒輕聲一笑,伸手取下帽子。一頭烏亮的秀髮滾落,一雙美麗的眼睛帶著笑,紅唇甜潤,竟是一個靈秀動人的少女。

    「親愛的皇兄,我來這兒做什麼?當然是湊熱鬧來著,順道瞧瞧,你預定的月後,是生得什麼模樣?」她甜甜笑著,那模樣無辜而沒有半點危險性。

    皇甫覺哼了一聲,沒被她騙倒。他完全清楚,自家妹子有多麼鬼靈精怪,搗亂的能耐比起他可是高明更多。聚賢莊的陰謀正豐進行,加上寶兒一起攪和,只怕會亂上加亂。

    「你給我安分些,要是闖出什麼禍,我就把你送去和番。」他瞪著滿臉笑容的寶兒,揮手要大內護衛把岳昉送下樓去。

    「皇兄,您請放心,我一定乖乖的。」皇甫寶兒連聲保證著,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眼睛卻滴溜溜地直轉,唇邊有著一抹難掩的嬌笑。

    看來這次的江南行,肯定是不會無聊了。

    第三章

    水光瀲灩,綠柳輕拂湖面。

    一艘精緻的畫舫,停泊在岸邊,錚錚的清脆音調由畫舫內傳出,悠揚於湖面之上。畫舫前有著一爐香,濃烈的薰香由內透出。

    彈奏的是羽調綠腰,琴聲舒徐,一雙纖纖玉手在朱弦上撥動,半晌之後,聲調漸次凌亂,由慢變快,完全失了曲調……

    琴聲亂,是因為她的心亂。

    鏘地一聲,琵琶上的弦線被挑斷,她陡地停下動作。

    「該死的!」穆紅綃低聲咒罵,放下了燒槽琵琶,從畫舫的船艙內走了出來。

    她無法靜下心來,胸口糾結著眾多的困惑,像是火球似的,滾過她的每一寸神經,刺激得她焦躁不安。

    打從花墨蝶來到春水樓也有數日之久,她放往北方聚賢莊的幾隻信鴿遲遲沒有回來,那些詢問全都石沉大海,等不到沈寬的回答,她心亂如麻,拿不定主意。

    該死,那些鴿子是飛到哪裡去了?

    她想親自前往北方一趟,但礙於此刻的身份,她又必須坐鎮於春水樓,隨時待命著,這麼一個離開,要是錯過了沈寬送來的密令,延遲了執行命令的時機,又該如何是好?

    籌備了多年,沈寬已經算計好了每個環節,她全心全意想幫助沈寬,不願意成為這個計劃中的一個敗筆。

    她多年來苛求自己,苦練武功,還費心地學習歌舞,抗拒著心中的厭惡,在那些男人面前微笑獻藝。她本是心如止水,冷靜而理智的,如今因為那個嘴角有著邪笑的男人而心亂。

    空中傳來尖銳的哨音,細微卻綿密,穆紅綃的神情一凜,回頭看去。湖畔的落槳處,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灰衣男人,用灰色的布蒙著臉,只露出一雙詭異的眼睛。

    紅綃雙眸一亮,急促地穿過畫舫船艙,往那灰衣男人的方向走去。

    「紅綃見過楊先生。」她站在畫舫上,對著灰衣人的方向,盈盈福了一福,心中的大石頭總算落地。

    楊姜是沈寬的特使,也是沈寬最信任的人,在傳達重大訊息時,才會親自前來。沈寬十分謹慎,有時甚至連飛鴿都信不過,非要心腹親自傳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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