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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5:12:02 作者: 醉酒微酣
    崔晚晚過了個極滿意的中秋節,父親和兩位兄長都與她團聚了,不過美中不足的是她的郎君沒在。

    晚上回宮,她專門帶了月餅要與拓跋泰分食。

    可是他一夜未歸。

    起先崔晚晚並沒太在意,因著去了一趟北地,朝廷大小事雖有方相和崔衍共同處理,但肯定也積壓了不少需要天子拍板的要事,拓跋泰素來勤勉,所以她猜他是處理政務去了。

    中秋過後的朝會上,諫議大夫鄒征當眾勸諫天子,批評他行止無端肆意妄為,甚至還用了「暴戾恣睢」四個極重的字。

    原來在本該人月兩團圓的中秋夜,拓跋泰卻獨自騎馬去了皇陵。他命守陵的內侍打開元啟的墓室,接著親手劈開了這位前任皇帝的棺槨,再把元啟屍身拖出來曝於荒野,最後澆上火油,扔上火摺子,站在一旁親眼看著元啟被燒成灰燼。

    名副其實的挫骨揚灰,魂飛魄散。

    守陵的內侍目睹了這一幕,嚇得癱軟跪地,什麼話也不敢說,只是朝著今上不住磕頭。莫說把帝王屍身毀屍滅跡,就是不慎丟了皇陵里一樣陪葬物,那也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泛紅的火光映在拓跋泰冷厲的臉龐上,照出他眼底猩紅好似成了魔,堪比地獄而來的閻王。

    燒完之後,他又下令任何人都不許供奉元啟,甚至命人把他的牌位拿去埋入死牢地底,並且在上面放置十八種酷刑器具,意為沉墮十八層地獄,受盡酷刑折磨,永世不可超生。

    魏人講究「死者為大」,即便生前有滔天罪惡,死了之後也不予計較了。但拓跋泰偏不,他就是要親手讓元啟屍骨無存,抹殺他在這個世上的痕跡。

    可即便如此,還是難以彌補他的晚晚所受的苦難。

    朝臣知曉此事皆是愕然,不明白為什麼天子如此大的戾氣,到底與元啟有何深仇大恨?

    拓跋泰自是不屑解釋,他一向尊重朝臣善於納諫,這日卻破天荒的不予理睬,甚至出言狂傲:「朕乃天子,可為所欲為。」

    諫議大夫鄒征性情耿直脾氣執拗,一聽此言立馬要撞柱明志,死諫天子。還好旁邊的大臣們眼疾手快拉住他,這才只是磕破了頭皮。

    朝會亂成一團,眾臣議論紛紛,太醫也匆匆而來,為鄒征止血包紮。方相覺得自己好似回到了多年前,書塾里一群混世魔王,各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他管起來心力交瘁,最後不得已拿出戒尺一通亂抽,這才重獲平靜。只是如今他手中只有玉笏,而且御座上的天子也打不得。這位三朝老臣氣得鬍子都在抖。

    眼看就要無法收場,還是八面玲瓏的崔衍站出來說話:「元啟荒淫無度,窮極侈靡,驕怠軍國事務,惡聞政事,冤屈不治,奏請罕決,又猜忌臣下,無所專任,朝臣有不合意者,必構其罪而族滅之。終致黎庶憤怨,社稷顛隕,天下土崩,生靈塗炭。」

    「臣以為,元啟身死尚不能贖罪,而陛下不過是痛惜黎民百姓,所以幫著天下無辜出口惡氣而已。」崔衍一番言辭大義凜然,「陛下也是愛民心切,鄒大人應當多多體諒才是。」

    虛弱的鄒征這才稍微平復了些,但還是覺得不妥,繼續勸道:「即便如此,陛下也要為名聲著想……」

    拓跋泰仍是一言不發,崔衍幫忙打圓場,讓太醫給鄒征開方拿藥,再請福全派侍從送人回府邸養傷。

    朝會匆匆結束,天子陰著臉拂袖而去,眾臣也各自離開,只餘下崔衍和方相。

    方相終於鬆了口氣,他讚許崔衍方才處理得極妙,輕而易舉地化解了干戈。元啟為君的所作所為都是有目共睹,徹頭徹尾的昏君一個,拓跋泰不解釋沒關係,只要崔衍提出的理由讓大家信服就行了。

    只是方相依舊百思不得其解,他問崔衍是否知曉拓跋泰如此行事的緣由,崔衍答不知。

    送走了方相,崔衍沉眉略微思忖,悄悄召來侍從去長安殿傳訊。

    前朝發生這樣大的事,後宮這裡當然不可能風平浪靜。從前諸嬪妃剛進宮時,也許還抱著求得君王垂憐的幻想,可在見識過今上狠厲無情的手段過後,都紛紛歇了心思,只求保住小命安穩度日。

    特別是拓跋泰連死人屍骨都不放過,更是令眾女膽顫心驚,生怕哪一日就輪到自己。

    長安殿。

    「陛下真是……」佛蘭唏噓不已,眼眶都紅了,「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她側過身去偷偷擦了擦眼角,轉過臉來卻是一副欣慰笑容,「娘子要好好與陛下在一起。」

    崔晚晚忍著淚點頭:「嗯,我與他說好了,我們試試。」

    哪怕只有一絲機會,也該去嘗試,即便最後不成,也沒有遺憾了。

    「姐姐,我要收回從前說的話,那時是我心存偏見。」崔晚晚再也不受內心沉重隱秘的困擾,從北地回來整個人愈發明媚開闊,她道:「一個人有沒有真心,其實跟他是不是帝王無關,而是要看他這個人。」

    「我的郎君是天子,卻以赤誠真心待我,勝過世上萬千兒郎。」她不再懷疑否定二人之間的情誼,手撫胸口微微含笑,「得郎君如此,我死而無憾。」

    「呸呸,什麼死不死的,不吉利!」佛蘭嗔怪數落,隨即感慨道,「要是有什麼法子回到從前就好了,你也不用跟陸家公子定親,直接嫁給當時的陛下,那多好。」

    崔晚晚「噗嗤」一笑:「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在哪兒呢,再說當時我可不一定瞧得上他,冷著臉又不愛笑,也不會說好聽的話,更不會討女孩子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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