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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5:12:02 作者: 醉酒微酣
    「二哥這些年逍遙山水好生自在。」崔晚晚口氣酸溜溜的,「跟你一比,我們就像井底之蛙,只知坐井觀天。」

    崔浩憐愛地看著她:「小晚,與我一起,我帶你四處走走看看,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他的妹妹從小受盡萬千寵愛,一直隨心所欲,不該被困宥深宮。

    崔晚晚垂眸躲避他的打量,含糊道:「再說吧。」

    可是崔浩卻不是個能被輕易糊弄的人,他問得咄咄逼人:「元啟已死,你還留在宮裡做什麼?小晚你不要胡鬧,從前是我太縱容你了,才鑄成大錯,現在我們及時止損,一切都還來得及。」

    來得及把錯位的人生糾正,她依然可以做無憂無慮的崔家嬌女。

    崔晚晚被他說得有些惱火,抬眉冷眸:「二哥,我不是從前的我了。」

    在崔浩的印象中她還停留在十五歲,如花的年紀與容貌,嬌憨又天真,可是花開猶似十年前,人卻不是當年心。

    「這些年,很多人罵我恨我害我,甚至想殺我。」崔晚晚唇角冷峭,「可我不怕,誰來招惹我,我必十倍奉還。」

    「二哥,我殺過很多人。」

    「算計我的嬪妃,辱罵我的大臣,我一個都沒放過。」

    「就連元啟也是我殺的。」

    北地的月亮果然不同,好似懸在山丘背後,伸手可掬。淡淡銀光蒙在崔浩臉上,慘白一片。

    不知想到什麼,崔晚晚低眉輕笑,輕聲呢喃:「那個傻子……」

    摘星樓當日。

    元啟飲下一杯摻了毒的茶水,很快就動彈不得。崔晚晚拿著匕首步步逼近,用刀鋒在他臉上輕輕劃撥,卻不見血,嚇得他幾欲驚厥。

    「崔、崔氏!」元啟驚懼交加,浮腫的眼睛瞪得凸起,不斷縮著脖子,「朕、朕待你不薄……」

    「哦?是有多不薄呢?」她如往常一般笑得嫵媚,含著秋水的眼情意綿綿,但如果再看仔細些,便能發現那雙瞳孔沒有溫度,死寂一片。

    「朕、朕寵愛你……」元啟說話都愈發困難,脖子像是被藤條纏住,勒得喘不過氣,他雙手捂住脖子胡亂抓扯,張大嘴把舌頭伸出來,狀似惡鬼。

    他越痛苦她越暢快,看著他的眼神從恨意滔天漸漸變得平淡,就像在看一件死物。她漠然開口:「戕害我母親,強迫我委身,又把我困在摘星樓三年,你連個人都不配,還跟我談什麼寵愛。」

    「只是因為你生於帝王之家,就能為所欲為?若是沒了這頂皇帝冠冕,你算個什麼玩意兒。」

    「實話告訴你,你最信任的杜相國已是我裙下之臣,他早想把你取而代之,就連傳國玉璽他也偷來送給了我。」她神情輕蔑,「你們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但看你們狗咬狗還是挺有意思的。」

    「你仗著皇權害我家破人亡,我就偏要亡了你的國。」

    元啟已是強弩之末,聽完這番言語怒氣攻心,不知從哪裡生出一股力氣,撲上來想扼住崔晚晚的咽喉。她被推倒,卻還是噙著似有似無的笑,不慌也不懼。

    「賤人!殺了你——」

    藥性發作很快,元啟胸腹像是被野獸啃噬,嘗到了有生以來最劇烈的疼痛,他猩紅著眼拼盡全力去掐崔晚晚。崔晚晚並不反抗,任他扼住喉嚨,甚至有些冷眼旁觀的意味。

    那個時候她想,也許就此死了也不錯,在經歷了這麼多之後,她好像真的變成了被折斷翅膀的金絲雀,再也沒有飛出去的勇氣。

    忽然身上一輕,元啟被扔了出去。

    一隻溫暖粗糲的大掌過來扶起她,含著堅穩的力量。

    她撩攏散落的長髮,側頭看過去,一張染血俊臉躍入眼帘,還有一雙璀璨明亮的眸子。

    他手中的刀還在滴血,冷硬鎧甲襯得整個人宛若殺神,可是聲音卻放得極輕。

    「你可知皇帝在哪兒?」

    只需一瞬,她便笑了。

    「皇帝呀——不就在你腳下?」

    等了好久。

    我的蓋世英雄,終於來了。

    第80章 有心  可是阿泰,我們沒有以後……

    「真傻, 他一直以為是自己殺了元啟。」崔晚晚輕輕笑著,眸色卻漸漸變得哀愁,「他還以為救了我……」

    可難道不是嗎?他把她從骯髒黑暗的沼澤中拉出來, 幫她把被權力碾碎的骨頭拾起來, 又用包容和愛意一點點黏好,讓她重新站直了做一個人, 而不是一個玩物。

    他是真的救了她啊。

    原來除了父母兄長,世上還有人會真心愛她,即便她的過去狼狽不堪,他依然待她如珠似寶。

    「二哥, 他是不一樣的。」

    夜風拂過草野,沙沙聲一片。

    崔浩始料未及她竟對一國之君情根深種,見狀不免焦急,道:「再不一樣也是天子!江山社稷、祖宗基業何其重要!他不會只顧兒女情長, 更不會一生一世一雙人, 況且你喝的那碗藥——」

    「我知道。」崔晚晚打斷他,抬眼再也無需掩飾自己的心酸, 淚珠滾滾,「我生不了孩子, 我知道。」

    按照大魏皇室祖宗規矩,中宮無子甚至可被廢黜。崔晚晚要做皇后,就要有自己的兒子, 或者她也可以一輩子當個無兒無女的貴妃, 眼睜睜看著別人為天子生兒育女。

    或許還有一個辦法,那便是從其他嬪妃那裡過繼一個孩子養在膝下。可是她已知曉了拓跋泰的身世,怎麼還能這樣做?她的郎君自幼飽受骨肉分離之苦,母子相見卻不能相認, 這已經令他抱憾愧疚終身,她怎麼忍心讓同樣的悲劇再次上演在他的孩子身上?那是他的孩子啊,流著與他相同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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