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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1 15:12:02 作者: 醉酒微酣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白崇峻心中滋生了一個模糊的念頭,但還沒等他捋清思路,耳風一動察覺身後有人。
「何人鬼鬼祟祟?」
白崇峻回首,戒備瞬間化為驚喜。
「英蓮!」
炎熱夏夜,房英蓮卻披著斗篷只露出半張臉,她上前招呼:「白將軍。」
白崇峻急忙迎過去,按住她雙肩仔細打量一番:「多久回來的?怎沒告訴我?」
「剛入城。」比起他的熱情,房英蓮還是一副古井無波的模樣,「我有要事啟稟陛下,你幫我想想法子。」
「陛下與貴妃剛回宮,你我現在過去正好合適。」白崇峻作勢拉她要走。
「不可。」房英蓮卻反手一按,「茲事體大,切勿大張旗鼓。」
「好,那我明日請陛下出宮。」白崇峻說完才發現房英蓮身後不遠處有名男子一直站在那裡,「他是誰?」
房英蓮喊這男子上前來,介紹道:「這位是羽林衛白將軍,這位是山告兄,救我的恩人。」
叫山告的年輕男子拱手見禮,白崇峻道了聲「幸會」,抬眼打量此人,見他容貌俊美舉止風流,不似尋常山野村夫。胸中莫名生出一些別樣情緒,白崇峻招呼道:「走吧,先去我府上歇腳。」
翌日朝會後,白崇峻於延英殿單獨面聖,之後二人一同微服出宮,去往京郊曠野之處。
四野空曠,一目十里,房英蓮策馬跟在拓跋泰一側,熱風吹過帶走隻言片語。
房英蓮把探得的消息娓娓道來:「勞工匠人最清楚產量幾許,應當也知曉有人侵吞礦石。礦井坍塌實則是殺人滅口,而冶鐵造作局失火燒毀出入庫的帳冊,是為了遮掩不翼而飛的宿鐵刀,來一出死無對證。對方趕盡殺絕可謂狠辣,好在仍有蛛絲馬跡可循,陸大人追查車馬漕運,已往嶺南去了。可陸大人與我都覺得,此事不會只是鎮南王一人的手筆。」
鎮南王興許可以在嶺南一手遮天,但若說他能輕而易舉地把手伸到江夏郡去,卻是不大可能。
拓跋泰點頭:「依你二人之見,還有誰牽涉其中?」
「陛下可還記得杜立德?」房英蓮分析,「江夏郡地屬鄂州,杜賊根基正在此地,兵敗後他為何不逃?而是盤桓京郊數日,甚至埋伏行宮意圖不軌,應是有人與他牽線搭橋做交易,那人圖的也許就是兵器。放眼朝廷,唯有一人有理由也有能力這樣做。」
答案呼之欲出,江肅。
玩弄權術者沒有永恆的朋友與敵人,江肅與鎮南王可以相互為敵,也可以結為同盟。
拓跋泰攥緊韁繩,垂眸片刻說了一句話。
「不能留了。」
江肅的性命,不能再留。
六月底,御史從江夏郡回京。這日朝會江肅依舊稱病未來,御史卻在眾目睽睽之下參了江肅一本,羅列罪狀十一條。
「無疾託病,坐擁強兵,無有臣禮,其罪一也。」
「致使賊來,天下騷動,死傷流離,其罪二也。」
……
「私屯兵械,不奉法度,意圖謀反,其罪十一也!」①
御史當眾呈上幾大箱證供,以及江肅與胡夏二皇子往來的書信,又帶了江夏郡鐵官綦毋氏後人入宮指認,證明每月都有兵械被偷偷運往北地。
別說江肅此時不在,即便在場也是百口莫辯,謀反一罪已是板上釘釘。
拓跋泰當即下令把江氏族人全部收監,又命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堂會審此案。
與此同時,羽林衛包圍了江府。
一身寒光鐵甲的白崇峻跨步進去,在廳堂見到江肅。這位曾經的兵馬大元帥端坐於中央的圈椅上,衣冠齊整,仿佛正在等著誰。
白崇峻搭在刀柄上的手緊了緊,開口道:「陛下早已等候多時,太傅,請。」
第73章 無悔 但我有憾。
曾經的安樂王府坐落於京城東邊興慶宮附近, 這一片所住之人不是貴族王孫就是高官子弟,非富即貴。
拓跋泰還記得王府的大門是何等巍峨氣派,不同於京中新貴府邸的簇新豪華, 安樂王府大門上的朱漆甚至有些脫落, 但整座宅子散發出的沉澱底蘊是任何新貴都無法比擬的。
但如今在他面前的是一片斷壁殘垣。
登基之後不是沒想過修繕王府,可轉念一想, 就算修得煥然一新又怎樣?從前的安樂王府回不來了,其中的人也無法死而復生,他依舊是孤家寡人一個。
所以就這麼放到現在,旁人也不敢擅入天子故居, 是故宅院中野草叢生,荒蕪寂寥。
世子所住院落中有一株柏木,在拓跋泰記憶中與自己差不多高,如今卻已枝葉扶疏, 高聳入雲。
「陛下, 人帶來了。」
「你們退下罷。」
白崇峻把江肅留下,轉身出了院落。江肅環視四周一圈, 目光在石几放置的酒壺上停頓一瞬,隨即高聲朗朗, 毫無畏懼。
「要殺要剮,給個痛快便是。」
「朕還記得第一次學武就是在這個院子裡。」拓跋泰回憶,「扎了一個時辰馬步, 險些暈過去。」
江肅聞言沉默須臾, 緩緩開口:「那年你五歲,一個時辰下來路都走不動,我問你還要不要學,你說要學。」他抬手比了比, 「那個時候你只比我膝蓋高一點,人雖是個小不點兒,骨頭卻硬得很。」